老板一下子皱起了眉头:“他这么瘦,你确定能干动工地的活?”
老鬼赔笑道:“干不了推水泥的重活,可以干些挽钢筋的技术活么!咱们工地不是正缺钢筋工么?”
老板说:“他是大工还是小工,手里能拿下活么?”
学文刚想说句小工,老鬼踢了他一脚,“是大工,在家里就是干这个的!”
老有点不太相信的看了看他,说:“你别糊弄我,拿不下活结我扣你工钱。”
老鬼笑道,“一定一定,肯定能拿下!”
老板道,“这么年轻,又是个竹竿子,别人拿三十五,你拿二十五吧,能行就行,不行就走,我这里虽然缺人,但不缺钢筋工,更何况年纪这么小,从上面万一掉下来,我担待不起。”
老鬼又踢了学文一脚,“赶紧谢谢大老板!”
学文忙道:“谢谢大老板!”
老板说,“去吧,给他找一床被窝,明天就上工。”
老鬼笑嘻嘻的领了学文出来,学文不安的看着他说:“我以前没干过这个哎,真的能行么?”
老鬼骂道:“你怂个毛,我说你能干就能干,明天就跟着我,我叫你做啥你做啥,现在天气太冷不能打水泥,你跟着我挽钩子就行!”
学文本来以为宿舍会很多人,没想到进去的时候加他自己只有三个人,其他的都回家过年了。老鬼给他介绍,“这是四川的龟儿子,你叫他阿毛川耗子都行。”
阿毛精壮精壮的,一听这话就一句:“日你个二流子,张嘴么好话,怪不地婆娘给你带顶绿帽子,这长的跟个锤子样的是你兄弟?”
学文忙躬身道,“你好!你好!”
阿毛笑道,“不要客气,以后都是兄弟,你这老表张嘴没好话,以后别听他的,听我的就行。”
学文忙嗯了一声,阿毛问老鬼,“钱寄回去了?”
老鬼笑道:“这日了狗的天气,那机器半天不吞钱,弄的老子一肚子火。”
阿毛说:“你女儿都不跟你姓了,还寄个毛的钱,你寄钱回去,你那臭婆娘拿着你给女儿的钱吃香的喝辣的,能记起在这里挨饿受冻的你?”
老鬼叹了口气道:“毕竟是亲生的女儿啊,她妈不能挣钱,我怕女儿在他家受委屈!”
阿毛摇了摇头道,“怎么说哩,说多少次都不听,人家外面睡男人的时候记得起你是谁?”
老鬼将火盆填了一些木炭,用盖子盖上,叹息了一口,说:“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
阿毛也摇了摇头,捂上了被子。
老鬼指了指旁边的一床被子,向学文道:“你睡那吧,铺盖都是现成的。”
学文应了一声‘嗯’。
灯一灭,黑暗中的老鬼点起一根烟,烟头一闪一灭,过了很久,烟头终于被掐灭。跟着长长的一声叹息,那叹息苍凉寂寥,充满了对人世的无奈。
第二天一大早,老鬼塞给他一把挽手,三个人刚走到大门口,阿毛突然说了声:“今天没毛起来的好早!”学文楞了楞:“啥?”
昨晚那老板睡眼惺忪,正站在项目部的大门前,给他们三人分派今天的活结,一分派完,就塞给老鬼一把鞭炮,说:“把这个鞭炮放了,过年么,图个喜庆!”
又一人塞了一个红包,笑着道,“新年快乐!”
老鬼阿毛也笑着道:“领导新年快乐!”
老板说:“今天别偷懒,工程正月十五就要加盖了,你们几个不加紧干,其他的人一来都得等工期!”
老鬼忙赔笑:“一定不偷懒,领导尽管放心,有我在,保管不出一点篓子。”
老板道,“我特么还不知道你德行,下午吃饭我亲自上去看,少了一片今天就别想下班!”还没说完打了个瞌线,说,“我去补补觉,你们上去吧!”
老鬼一放完鞭炮,学文问,“刚才你们说的没毛是谁啊,我怎么没听懂?”
阿毛笑道,“你看老板的头上有几根毛?这绰号是我起的,怎么样?够传神吧!”学文想起老板的歇顶,又想起这神一般的外号,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阿毛哈哈笑道,“老子虽然只读了个小学,可文化水平就跟大学生一样,用小东北的话怎么说:“杠杆滴 !”
老鬼说:“别废话了,赶紧上工!”
学文在高架上站的很吃力,吃力并不是因为他怕高,第一次站上高架根本不懂的平衡,两只脚用的力不一样,架子一摇一摆,他的人在上面就开始乱晃,老鬼看他撑不住的样子,就让他坐在里面挽钢筋头。
阿毛边干边废话:“老鬼,你那弟弟多大了?跟这小伙差不多十八吧!”
老鬼叹道,“要是真的十八就好了,他这辈子怕没有第二个十八了。”
阿毛道:“那到底是多大啊,听你平常说还没娶媳妇?”
老鬼摇了摇头:“老家一个媳妇十多万,他又没手艺傍身,能娶的起?”
阿毛说:“那你前一向不说他找了个女朋友么?”
老鬼说:“是啊,可惜女方嫌弃我们在城里没房子,不愿意嫁过来!”
阿毛道:“听你意思那就是黄了?”
老鬼道:“不黄还能咋地,我家里都种地的,哪来弄那么多彩礼,就算东凑西拼的凑够了,城里房子那么贵,谁能买的起?我那兄弟都奔三十的人呢,一年连一万块都攒不下,叫谁给他娶媳妇?”
阿毛也叹息道:“三十确实老大不小了,再不娶估计这辈子又要打光棍了!”回过头,又问学文:“你怎么样?有没有女朋友,可要趁早点啊!”
学文苦笑道:“你看我像有的样子么?”
阿毛道:“也对,这年头不缺胳臂不少腿的都娶不上,你这刚出门打工的,确实难!”
老鬼说:“你别听他放屁,你还小,未来还不知道是咋样了,说不定哪天走狗屎运就发达了!”
学文笑了笑,想起吕家蓉那张美丽动人的脸蛋,心里一阵阵温暖。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混下去,转眼就是冬去春来,工地的生活枯燥乏味,除了上工就是吹牛逼,谈女人。学文在日复一日的枯燥中一边担心他父亲的伤,一边惦念着远方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