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消消气,”王秋伟谄媚的笑着,一人递过去一根烟。又把院子里没拆的红牛一人递过一瓶。
一群人骂骂咧咧的走了,王秋伟一直送出了门,送出去的时候那一群人中有个人忽然回头,看着这边。
王秋伟一见这人,脑壳里突然‘嗡’的一声,刚才这人一直站在墙背后,脸都不侧过来。所以他看不见脸。这时候突然想起,这人是他们以前合作的商户。并不是口口声声说的老板叫来要债的人。
他们以前还喝过酒,至于欠账,只有这人欠他堂哥的,他从他堂哥这里拿货,又怎会堂哥欠他的钱?
他闪着一丝疑虑回了房子。堂哥有点内疚的拍着他肩膀说:“钱等以后我宽裕了,再给你,实在是被逼的没办法呢。”
他嫂子在旁边哼了一声,再也没鸟他,直接进了屋子。
“没事,咱们兄弟还说什么还不还!”王秋伟说。
堂哥从兜里掏出两百块,塞在他衣服里,说:“你爹给我打电话,让你回去,他说有一门好亲事,等着你回去看看。这钱你买张票吧,做哥哥的对不住你!”
堂哥的声音压的很低:“兄弟,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堂哥这么一说,做出要跪的姿势。王秋伟忙啦起了他。他理解他哥的难处。说了句:“不要让嫂子为难,我走了!”
说着背了包袱出门。是啊,该回去了,三年了,这三年他混的人不人,鬼不鬼。母亲挂念,父亲操心,他总该回去,看看双亲,顺便把身份证的事办了。
王秋伟转了一圈,坐在了河堤边上。他在心里感叹,自己得离开这里呢,这个城市此后将成为他遥远的挂念,这一离开,或许一辈子都见不到那个女人呢。
他从下午坐到黄昏,一直到夜幕垂临时,才坐起身,打算吃完饭就去买票。
他信步在街上游荡。刚打算在地摊上糊弄一顿,前面突然一个骑着摩托车的中年人,大晚上的依然戴着他那副茶色眼镜。
王秋伟一下子紧张起来。见中年人慢悠悠的下了车,从店里提了两瓶好酒,一条好烟。放上了摩托车,又慢悠悠的向前骑去。
王秋伟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不知道这中年人要去哪里送礼。
他快步跟在身后,越走心里越惊奇,这中年人的方向赫然是白天他堂哥的房子住址方向。
王秋伟紧张的跑步跟着。拐入胡同时心里突然一惊,摩托车已不见了踪影。
他忙跑入巷子,向他哥的院子跑去。王秋伟生怕这人再去找他堂哥和嫂子的麻烦。走近看时,那摩托车正放在门的拐角下面。大门却紧闭着。
王秋伟很熟悉这间院子结构,他立刻从旁边院子里上了墙,猫着腰刚转过门楼,脑子里突然‘嗡’的一声,只觉的天旋地转,差点从房子上摔下来。
院子里灯火亮着,中间摆着一张桌,桌子上七八个菜,酒已经拆了封,他嫂子正兴高采烈的将那八千块的一叠钱装进封袋里。
一边跟中年人说:“还要谢谢老大哥的帮忙,回头您帮我打算下工钱,虽然都是熟人,但不给人家说不过去。”
堂哥脸上带着微笑,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愧疚。
王秋伟坐在房顶瓦片上,只觉的一头凉水在寒冬腊月从头浇了下来,身也冰凉,心也冰凉。
他坐了很久,然后默默的背起了包,从房顶偷偷溜了下来,去火车站,买了张回家的车票。
仅仅是八千块,就值得自己的亲人给自己演一出双黄连的苦情戏。
他的善良被血缘亲戚肆意的践踏。完了还要撒一杯庆功酒。
对亲情和爱情的美好的幻灭,王秋伟在这个夏天领略的淋漓尽致,痛彻骨髓。
寒冬的风吹起的时候,村里多嘴的媒婆终于给王秋伟谋了一门好亲事。
新媳妇过门的时候,王先觉比自己的儿子还要高兴。因为这意味着,他们家的香火终于有了延续下去的盼头,家里多了一个女人,也自然多了很多生气。院子里的杂草被锄的干干净净。
王先觉父子笑意盈盈的在门口迎来送往。村里热切的青年直接闹洞房闹到了深夜才散去。
王先觉为这婚事忙活了大半月,终于疲惫的睡了过去。早上八点时突然被自己老婆喊醒。
新媳妇一脸泪水,坐在炕头,抽抽戚戚的哭着。边哭边说,听了好一会他才明白:自己的儿子秋伟昨晚上一入洞房就不见了踪影,送走了宾客的王秋伟只给新媳妇说了句:我去上个厕所!
然后就是一晚上没见人影。
新媳妇等了半晚上,脸皮薄又不好意思出去叫人,从晚上等到早上,担心忧虑了一晚上,一会担心新郎看不上自己,一会忧虑他醉死在外面,这么冷的天气,偏偏被礼教规矩束缚着不能出门。
一大早新媳妇就告诉了来扫房的婆婆,婆婆刚刚很镇定,以为自己的儿子不过是去和小时的朋友叙旧,可是找完了整个村子,依然没见王秋伟的踪影。
这下子两个女人都有点慌,连忙叫起沉睡的王先觉。
婆婆也跟着媳妇一起哭,她生怕自己的儿子晚上出门被人给害了。王先觉烦乱的喝住他们。然后自己拿了个拐杖,挨家挨户的去上门找问。
一直找到村头的时候,才有个放牛的老人告诉他:昨晚上三点左右,他看见王秋伟背着个大包,向着火车站的方向去了,老人问过他,王秋伟回了句:进城买东西。
老人还在纳闷:背着这么大包进城,深更半夜的买什么东西?
王先觉烦乱的点了根烟,坐在了田垄上,对此他是有过一点担心,刚开始介绍亲事的时候,秋伟先是一口回绝,表示自己这辈子不结婚。被自己打了两顿后,秋伟才改了口。表示配合父母结婚,前提是结婚后家里的财政大权他做主。
对于这样无理的要求,王先觉当然是一顿痛骂加拐杖伺候。亲事就像不愿喝水被强按头的牛一样,王秋伟一点一点被按了下去。
“这死崽子,为什么这个时候玩失踪,这不是给自己丢人么?”
他一抬头,突然看见自己老婆和儿媳慌慌张张的从田野里跑过来,边叫边喊:“掌柜滴,出事了……出大事了!”
王先觉喝住慌慌张张的媳妇:“慌什么慌,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他老婆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钱……家里钱不见了……”
“啥?”王先觉似乎没听清楚。
“锁在柜子里的钱——拆迁款啊——”他老婆一说完,身子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王先觉‘腾’的一交坐在地上,他颤抖着嘴唇问:“没了……没了多少?”
“都没了……”
身旁老人一听,嘟囔道:“怪不得我见他背着那么一大包袱,敢情里面都是钱呀,秋伟这小子——啧啧——不得了!”
王先觉怒向两边生,一下子站起来,吼道:“走!”
“去哪里?”他老婆问。
“去派出所,报警!这狗崽子——等我抓到他,活剥了他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