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武理解他的痛苦，他知道此刻说什么也没办法缓解朋友的痛苦，转身从柜子里搜寻出一瓶酒，默默的倒在了杯子里，坐在满是碎玻璃渣的地上，放在了他的眼前。
王秋伟端起来，一饮而尽，辛辣的刺鼻酒味瞬间充满了这个以前很干净的房间。
志武低低的问道：“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她？”
“不用，我下手有分寸！”
“可是……刚才我看着你要人的命，下手那么重。”志武有心不放心。
王秋伟忽然抬头问：“我是不是做错了？”
“做错什么？”
“我不该娶她过门的，可是我那么爱她，为什么那么多的男人都可以爬在她的身上，独独我不行？”
志武终于明白，王秋伟今天爆发，只不过是平时的情绪的积累，问：“所以自从结婚你就对她一直冷暴力？你不碰她娶她干吗？”
“我想惩罚她！”王秋伟默默的吐出这几个字。
忽然间一切就都明朗呢，是的，他想毁了她，他宁愿看着自己心爱的东西毁在自己手上，也不愿意被别的男人触碰。
“那你以后怎么办？还这么耗着？你要是真有心结就离了吧，对自己好，也对别人好！”
“可是我舍不得啊！”王秋伟突然趴地上，哭出了声。
这一下子弄的志武手足无措，他也没想到一个大男人，说崩溃就崩溃，怎么就突然间哭，志武站起身，默默的将他眼泪擦干。
王秋伟突然一把抱住他。
志武明显感觉到他心脏的抽泣，他拍拍好友的背脊，轻声安慰他。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离婚么？那不可能，我那么爱她！”王秋伟终于放开了他，默默的低着头。
“爱她出手还那么重？要不是我刚才拦着，说不定你真打死她呢。”
“我忍不住啊，我忍受不了她一副提起其他男人无所谓的表情，就算是在我面前装一下也行啊，可她就是不装。”
“行了，你没事就好，我去医院帮你盯着，现在这摊子确实不好收拾。人家总说劝和不劝离，我还是劝你离了吧，你自己痛苦，别人也痛苦，你折磨别人，也折磨自己。”
志武站起身，将地上的碎渣扫在一起丢进垃圾桶，他生怕他万一想不开。专门叫过看门的老头，让他盯着王总经理。
医院里人头攒动，志武终于见到了已经沉睡的吕素蓉，她的脸上有条长长的口子，已经用针缝了起来，头上被剃了大一片，也是用针缝过，半边脸都被纱布包了起来。
王秋伟虽然辩解说他下手有分寸，可从医生的描述来讲，伤势还是很严重，酒瓶被头磕破后，顺手将脸划了一道一厘米深的血沟。
吕素蓉那张漂亮的脸蛋将再也不复昔日的容光。毁容对一个女人意味着什么，志武根本不敢想象，他也不敢想象这一家子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他默默的退了出来，回了家，看着侄子侄女玩闹间天真无邪的笑脸。
心里一下子充满一种温暖的情绪。
是的，这才是他的动力，别人的事，终归是别人的事，孩子的成长还需要他这双宽广的肩膀去承受。他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伤感别人的悲欢喜悦。
他得继续向前，为孩子和父亲买一套房子，父亲老了，孩子大了，终究得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总这么寄宿人屋檐下，终归不是办法。
但打工也不是办法，打一辈子工也实现不了这样的梦想。穷人改变命运的方式似乎只有不走寻常路冒险，他想起了在成县修水库时，听工友讲起的事，
在秦岭深处，胆大的青年在秦岭的悬崖峭壁上，采摘石斛和大红袍。
石斛能卖到一斤四百多块，大红袍可以卖到七百多。
大红袍不是福建的茶叶的代称，而是陇南特有的一种青椒的代名词，当地人称花椒，麻椒，是火锅料必不可少的调料味，也是医用麻药的重要材料。
悬崖峭壁上野生的更值钱，所以谓之大红袍，意思就是稀有。
志武没有将这个计划告知父亲，因他知道一旦告给父亲，魏新民肯定死活不会同意他去干这营生。人命在悬崖上有多危险，做父亲的再清楚不过。
志武只是在晚饭的时候，淡淡的提及又将出一次远门，这一次工期比较长，应该有两三年，他将这一年挣的三万多块都留在了家里。
孩子很快就会上幼儿园，那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房子也要给租金，不能总让陈村长笑呵呵的垫着，陈敏仁已经老了，家里是孩子媳妇主事的时候呢。
临行前，志武去见了一次王秋伟。
王秋伟像个做错事的小媳妇一样，陪在吕素蓉身边。夫妻两人有说有笑，仿佛这一架打的感情比以前更好。
王秋伟送了志武出来，志武本来想将心中的计划告诉他，但见他高兴的神色，不忍心朋友也为自己担心，便没再说出口。
简单的寒暄问候之后，王秋伟有点歉意的想帮志武再找份工作，以弥补自己妻子对他的克扣。
志武微微笑了笑，说了句：算了，你以后别打媳妇，好好过日子吧！
上火车时，王秋伟还是在他包里硬塞了五千块，然后笑着拍志武肩膀，“你早点回来，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孩子应该就要出生了！”
志武没有回头，只觉的自己鼻子酸酸的，也不知道是羡慕，还是感慨。
是羡慕朋友的幸福，还是感慨自己的无奈？
在秦岭西延的鸡峰山脚下的落脚集，志武终于找到了卖石斛的商人。商人姓李，名字很奇怪，就叫大官，他一听明志武的来意，先是看了看他的身材，然后直接摇头，“你干不了这活，这是脑袋塞裤腰上的生意，掉下去就摔个粉身碎骨，连个全尸都留不住。”
“那你怎么就能干呢？”志武反问他，顺便敬上一根烟。
李大官叹了口气：“我也不是干这活的呀，我是到处走，收这个东西的，哪里是少数民族的地方，你不懂方言怎么交流。再说了你没啥经验，去了也是白去，找都找不到，你以为跟河滩里石头一样，到处都是呀？”
“那这样，你带着我呗，就算长长见识，我帮你背包，一分工钱都不要你的，怎么样？你把我带到地方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