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忧心着顾明朝，一边全身心投入的打着仗。
钟衍霆这几日心头憋了一股气，火药味儿十足，原本还有几分逗弄着风城叛军玩儿的意思，现在尽数收了起来，换上了所向披靡的认真势头。
独立军的新式武器和充足的火药，还有新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在风城几乎无人能挡，很快就将叛军扫的无路可退。
叛军首领刘仁广在钟衍霆几日戏耍般的伏击之下，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眼见着自家攻势始终不退，人员始终在减少。
听着副官一日又一日报上来的见长的伤亡人数，刘仁广急的嘴角起了好几个火燎泡，成天炮仗似的见谁都不顺眼。
好不容易想凭着己方对于风城的了解和十万群山的退路跟独立军打打游击保存实力，钟衍霆却突然不玩了，心一横的突然打起了猛攻。
刘仁广被打的猝不及防，连撤退的后路都还没准备好，叛军就已见了颓势。
望着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兄弟们一个个缺胳膊断腿的，脸上尽是炮火熏出来的焦黑，刘仁广咽下一口心头血服了软，派人前去跟独立军谈判。
钟衍霆没有斩来使的习惯，却也并不愿给刘仁广这个面子。
风城这地方，说重要也重要，背靠着十万群山，是进是退都好准备，说鸡肋也鸡肋，这地界儿贫瘠又落后。
好些地方还保留着最原始的习俗和风气，似乎新文化之风连丝毫都没有光顾到过这里，钟衍霆带着独立军来就被这里的贫穷惊到过。
更何况，十万群山里还住着好几批世代在山中安营扎寨的土匪，个个都是硬骨头，难啃得很，收这么一块地方，对于平江而言实在是可有可无。
说是这么说，但平江要不要这块地是一回事，能不能允许这里落到刘仁广的手里，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钟大军长架子摆得十足，叫人对刘仁广派来的使臣礼貌的很，自己却连面也不露，直到刘仁广三请三催许了一大堆让他肉痛不已咬碎牙和血吞的条款，钟衍霆才终于松了口，愿意见一面。
见面地点定在风城中最大的酒楼，钟衍霆掐着时间到场时，包间里已经坐了不少人。
刘仁广带着手下还没被独立军这几日的攻势炸残的大将，陪着笑脸把姿态放到了极低。
钟衍霆并不开口，任由手下人拿着早已经给钟衍霆过过目的条款跟刘仁广扯着皮，自己在戏子们咿咿呀呀的歌声中，熏在包厢的烟雾缭绕里，倏地生出了一种想早点回家的念头。
想她了。
钟衍霆抽出一支雪茄，撕开头上的纸卷点燃，神情淡漠的听着忽高忽低的谈判声，在一种酒池肉林里打滚出来的土匪叛军中，显得格外的清俊英朗。
房间里有人谈着判，就有人寻着乐。
刘仁广土匪出身，带的几个手下也都不是什么善茬儿，抽烟喝酒玩女人都是酒桌上的常态。
其中一个一脸滚刀肉的大汉，刘仁广叫他胡子六，灌了一罐烧刀子之后就开始满嘴跑胡话，端着酒壶就朝台子上咿咿呀呀唱着戏的戏子们走去。
台上正唱着的是一出《嫦娥奔月》，扮演嫦娥的青衣刚璇过身，宽大的裙摆在她身周跳着舞一般转了一周，然后翩然落地。
这戏子脸上有些意犹未尽的凄苦苦，眼神却是清寒的，端的是把嫦娥的神情演到了极致。
胡子六这等粗人哪里见过这样神女一般的美人，当即冲上台去打乱了戏班子的演奏和台上的演出，一把就将台上青衣搂到身边，狞笑着就要亲下去。
那戏子当即吓的惊叫出声，挣扎着不断躲避，求助似的往戏班子同伴那边胡乱挥着手求助。
但那里有人敢救她，戏班子的人都不忍的看着这一幕，这戏子理会了同伴的有心无力，当即两行清泪从脸颊淌下，却惹得胡子六更加兽性大发了。
钟衍霆将这宽阔的包厢内的一幕幕尽收眼底，看到这里眼神暗了暗，径自走了过去长腿一伸便将醉的不清醒的胡子六踹的一个趔趄，松开了锁着那戏子的手。
待他看清来人，更是盛怒不已，胡子六大吼道：“老子今天非揍死你个小兔崽子不成，谈和？谈和个屁！”
钟衍霆冷淡的扫了他一眼，熊一般的身躯扑过来像一座小山似的，钟衍霆却八风不动，只是抬手给了他一枪，正中眉心。
枪声惊奇了在场所有人，无论正在谈判的还是喝着酒的都瞬间拔出了枪。
到底是生死线上挣扎的亡命徒，危急时刻反应倒是挺快。
钟衍霆轻轻提了提胡子六骤然倒塌的尸体，看着刘仁广通红的眼眶，声音里没有一丝波动：“看来今日的和谈是谈不成了。”
他随手将没抽完的雪茄掷在地上，丝毫不惧被十几把枪指着脑门，军靴踏在地上声音清脆，包厢的门一下被撞开，跟着蜂拥而入了几十名端着步枪的独立军士兵，枪口齐刷刷对准了叛军一伙人。
刘仁广脸色灰白，才明白钟衍霆今日压根就没想谈和。
钟衍霆淡淡打了个手势，把这里的残局留给手下人收拾，自己迎着月色，在冷风中走了一会儿，方才觉得空气清新了不少。
身后却始终有个脚步声轻轻的跟着，钟衍霆皱眉望过去，是刚才那差点被胡子六祸害了的戏子，不知何时洗净了脸，一张素白柔媚的小脸，眼神清亮如水的望着他。
见他回头，欠身行了个旧式礼，声音婉转动听：“爷救命之恩，依奴不敢不报，依奴身无长物，只有这还算清白之身，能一报爷的恩情。”
钟衍霆瞥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淡淡道：“不用。”说着便朝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自称依奴的戏子却始终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钟衍霆失去耐心，转头冷冷的看着她。
她便抽抽搭搭的泣道：“奴知道爷看不上奴这样的女子，不敢奢望得爷青睐，只求爷能够让奴跟在您身边，当牛做马以报恩情。”
钟衍霆烦躁的按了按眉心，再也没了一次次解释的心，冷声道：“不想死就滚。”
依奴闻言浑身一颤，眼泪含在眼眶哀求的看着他，见钟衍霆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只能再次行礼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