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回到太子府的时候,孟兆祥和李邦华二人正焦急的在院中来回的踱步,见到朱慈烺回来刚忙上前拜见,朱慈烺示意二人进府细说,随即朱慈烺便阴沉着脸朝正堂走去。
还未等太子府的侍女将茶水端上来,孟兆祥便一脸急切的开口说道。
“殿下,今日朝会上周延儒和陈演纠集部分朝臣向陛下谏言逼迫孙传庭出关,陛下已经下旨严令孙传庭八月之前兵出潼关与李自成决战。”
朱慈烺闻听此言不禁大惊失色,顿时便将萧见贤刚才向他禀报之事暂时抛在了脑后。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孙传庭这次率军出关将是他最后的绝唱,大明最后的一个帅才以最为悲壮的方式落幕,也之所以才有了史学家的那句“传庭死而明亡矣”的感叹。
“殿下,以八万秦兵新卒若是凭险关据守或还有一战之力,可如今陛下强令孙传庭出关与贼决战怕是凶多吉少啊!”
李邦华也在一旁焦急地说着,这位平时素以心神平和著称的老臣此时经也是六神无主起来。
“不如殿下与老臣二人再次入宫面圣,殿下抚军以来才干举朝有目共睹,圣上或能听进去殿下的劝谏之言。”
听着孟兆祥的建议朱慈烺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苦笑,自己这个父皇,虽然也能算是个慈爱的父亲,但更是一个乾纲独断的君王。
他如果认为你提出的建议是对的,那么他可以是一名善于纳谏的君主,他认为你说的没有道理,你再怎么劝也是没有用的。
察觉到朱慈烺脸上的苦笑,李邦华二人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恐怕没有这么好让崇祯改变心意了,毕竟圣旨已经下发,作为一名英明的君王怎么能够朝令夕改的呢?
“唉,西北半壁危矣!”
面对将来可以预见到的恶劣后果却无能为力,孟兆祥和李邦华也只能扼腕苦叹。
朱慈烺却是盯着面前不断冒着热气的茶水陷入了沉思,历史的车轮缓缓转动仅靠一人极难改变它的方向,哪怕他朱慈烺是太子。
只不过既然他已经知道了事情大致的发展方向,即使无法改变这个事情的最终结局,也要尽量的挽救一些重要人物,保下他们就是保住了大明的未来。
想到此处,朱慈烺不禁眼中精光一闪随后朝堂外喊了几声萧见贤的名字。
听到朱慈烺召见萧见贤飞身进入堂中,站定后便看见太子殿下正在以一种从未有过的严肃的眼神看着自己。
“萧见贤,本宫有一件足以影响到大明国运的任务交给你,这个任务凶险异常搞不好你可能会因此丧命,你敢不敢去?”
见朱慈烺说的郑重,萧见贤也不禁心中一凛却是丝毫没有迟疑。
“请殿下吩咐,卑职万死不辞!”
朱慈烺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命一旁的侍女取来笔墨,待侍女退出去之后,朱慈烺的脸上浮起一丝沉重。
“此次朝廷催战孙传庭实在是一记昏招,本宫预测此战朝廷必败!”
朱慈烺此言一出在场其余三人心中震惊不已,虽说此时殿中只有他们四人,但是就这么直白的说这次圣人出了混招还说出朝廷必败之言,即使是太子也未免太过大胆了一些。
万一此时被有心之人听去禀报给皇上,怕又要激起不必要的风波。
李邦华正要出言提醒却被朱慈烺摆摆手打断。
“此屋之内皆是对朝廷忠心之臣,本宫相信绝不会有人将我们所谈之言传出去的。”
朱慈烺对于太子府的安全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想要在军情司这个新兴业务机构的保护之下在太子府内安插眼线不是那么容易的。
况且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监视太子府?随即朱慈烺又将目光投向了萧见贤。
“萧司正,本宫令你今夜便持本宫亲笔信启程赶赴陕西,动用军情司一切力量,在朝廷兵败后救下孙传庭,保着他尽快撤到后方。”
随着熊廷弼、袁崇焕、孙承宗等一干猛人的阵亡和洪承畴的投降,大明可力挽狂澜的人才越来越少了。
朱慈烺知道自己的斤两,自己虽然仗着比这个时代的人多一些未来知识的储备和对重大的历史事件发展脉络的预见性。
但自己毕竟没有带过兵,装装样子还可以,真要让自己总览全局上阵拼杀,没有一个得力的帅才进行辅佐那是万万不行的,所以这也是为为什么一定要保下孙传庭的原因。
“殿下请放心,即使卑职死了也一定会护孙制台周全。”
萧见贤抱拳行礼眼中闪过一丝坚毅之色。
“你们都要给本宫活着回来!”
朱慈烺说着又拿起毛笔在宣纸上写下了几个名字,全都是在西北地区任职或致仕文武官员的名字。
写完之后朱慈烺将宣纸递给了萧见贤。
“这张纸上的官员都是朝廷干吏,如果有可能也尽量将他们一并护送回来吧!”
萧见贤接过宣纸后见朱慈烺就没有其他的安排了随即便又是一拱手就退出了屋外,此去陕西凶险异常他必须提前准备挑选精干力量随他一同前往陕西。
见朱慈烺对萧见贤作的一系列安排,孟兆祥和李邦华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正想开口询问,朱慈烺却又将视线看向了他二人。
“此时已是到了我大明的生死存亡时刻,本宫还有一些事情需要二位先生相助啊!”
“殿下请讲,臣等必全力以赴!”
见朱慈烺说的沉重,李邦华和孟兆祥顿时也是面色一正。
“眼下的形势非常严峻,若潼关失守流寇必然会进攻山西,而此时山西直隶兵力空虚根本挡不住流寇的数十万大军。”
“本宫决定派刘肇基前往南直隶,就地招揽兵马成立一支和虎贲军性质相同的新军,防备流寇从湖广进犯南直隶。”
“另外,组建新军少不得使用火器,如果再从京师往南直隶运输免不了多出很多麻烦。”
“所以本宫决定将虎贲军军器局一应人员和工具全部打包迁往南京,还要麻烦孟先生和南京兵部提前打好招呼,“另外尽量将襄阳兵备道梁以樟调任南直隶任新军监军。”
听着朱慈烺说出这两件事情,孟兆祥和李邦华心中不禁微微一惊,太子这是什么意思,提前准备迁都吗?李邦华不禁想起了数月前和太子的那一次谈话。
“殿下如此安排,难道是?”
孟兆祥终究没有敢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
“现在堂中仅我们君臣三人,很多在朝堂上不能说的话在这里据可超所欲言。”
朱慈烺拿过茶壶轻轻将李孟二人面前的茶盏斟满,二人皆惶恐的欠身接过茶盏。
朱慈烺知道自己目前的打算如果直接在朝堂上讲出来肯定会遭到朝臣的激烈反对,父皇也绝对不会同意。
所以在那之前自己必须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进而影响父皇的决策,所以现在必须和李孟二人坦诚相见。
“二位先生认为,如果朝廷最终没能在潼关击溃闯逆,朝廷当如何应对?”
听到太子的问题,李孟二人不禁陷入沉思,李邦华眉头紧锁,颌下白须微微地颤抖似乎也映射着他此时内心的矛盾。
“老臣以为,若潼关果然惨败对于朝廷而言仅上下两策耳。”
“李先生请讲!”
“下策便是收缩太原、大同、宣府及辽东诸镇兵马屯于直隶与山西交界处,再于流寇进行一次决战。”
“然自崇祯十年以来除了辽东能够勉强发下足额军饷以外,其他各军镇都已经欠饷多年,山西这三个军镇恐怕都凑不齐两万兵,即使加上关宁铁骑和殿下的虎贲军恐怕也超不过八万大军。”
“况且多年的疏于操练和欠饷,这些边军的战斗力恐怕比老百姓强不了多少,对上数十万的流寇又能有多少胜算呢?”
其实到了崇祯十六年,大明的各边镇除了辽东还保留有一些战力以外,其余的各边镇早就烂到骨子里了。
若是这一次父皇不着急催孙传庭出关,凭借潼关天险和李自成对峙。荆襄之地不过百余里,且临省河南早已因饥荒而赤地千里。
以这点地盘根本不足以供养李自成的百万大军,若是父皇再耐心一些,等待他讲虎贲军再训练的强大一些,完全有可能在湖广击溃甚至消灭李自成。
可是随着孙传庭的主动出关决战,这一切的机会都不会再存在了。
“那先生的上策是什么?”
朱慈烺定定的看着李邦华的眼睛问道,其实他们彼此都知道那个答案是什么。
“其实这个上策殿下已经在朝会上说过了,老臣以为大明此时能走的通的只有这一条路,那就是迁都南京避敌锋芒再徐徐图之!这也就是殿下所说的以空间换时间!”
李邦华话说完,堂内的三人全都暂时性的选择了沉默,都在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坚定和决绝。
.......
此时,在离大同六十里外的得胜堡,有一支百十人的商队押着十几辆满载货物的马车正缓缓的向着关外行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