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斥候的禀报卜从善顿时脸色大变,没想到流寇的反应如此迅速。
“流寇来了多少人?”
“怕是要在两万以上,后面可能还跟着大队的步卒,我们急着回来向您禀告便没有再继续探查。”
斥候的话让卜从善的脸色变的更加难看,不说跟在后面的步卒,就说那两万多流寇骑兵就是一个大麻烦,虽然说现在他们手下有四万多大军。
但是官军的步骑比例向来是步七马三,现在他手下的骑兵连这个三都占不了,很显然等待着他的将会是一场恶战。
“快!命令各营迅速结成阵型,准备迎敌!”
二十里地对于步卒来说可能需要走个个把时辰,但是对于骑兵那也就是一顿饭的功夫。
各营接到命令后赶忙着手准备,车营在各营将官的催促下也开始慢腾腾的转变方向准备结成方阵。
见到各营官兵脸上的惊慌和忙腾腾的动作,卢光祖看到眼中不禁一阵焦急。
“总镇,流寇的骑兵转瞬即至,大军恐怕来不及准备啊!末将愿先率骑兵到前方抵挡一二替大军争取时间!”
目前官军中的骑兵最多也就三千多,以这点兵力去抵挡两万多敌军,结局可想而知,可是现在他们已经没有了选择,若是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被流寇的骑兵踹营而入,恐怕后果很更加的糟糕。
“卢协镇,那就全都拜托你了!”
此时说再多别的话也没有意义,卢光祖没有回话只是冲着卜从善一抱拳随后冲着后面大吼一声,卢光祖手下的骑兵纷纷出队跟在卢光祖后面朝着流寇骑兵来的方向迎了过去。
雨越下越大,形成的水雾已经渐渐的让卢光祖有些看不清前方的道路了。
一阵低沉的雷鸣声从远处传来,距离他们大约还有不到二里的距离,卢光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朝着轰鸣声传来的声音望去。
他知道,那不是雷声而是大股骑兵踩踏地面发出的沉闷的声音,流寇的骑兵到了。
“备战!”
卢光祖抽出了腰刀,他手下这三千骑兵是孙传庭在陕西编练的一支快速反应的骑兵部队,虽然人数不多但是战力不容小觑,这也是为什么孙传庭让他带这支部队断后的原因。
本来这种阻击战如果和卜从善的车营相互配合的话更能发挥出他们的战力,可是现在车营的阵型还未就绪,他也只能先带人冲上去了。
对向而来的流寇骑兵显然也发现了这支拦路的官兵骑兵,他们很快的便展开了攻击队形,迅速的形成了三个松散却又组织严密的大方队,就像是三堵密不透风的铁墙缓缓的向着明军的骑兵压了过来。
流寇的骑兵展现出了极强大的威势,但卢光祖却并未胆怯,手中的长刀一挥,身后的众骑兵一边缓慢的增加马速一边变换着进攻的队形。
如果从空中往下俯瞰这三千骑兵冲锋的队形已是渐渐地成了锥形,就如一支利箭一般冲向了那迎面而来的那三堵铁墙。
很快这支利箭便和第一堵墙硬生生的撞到了一起,肉体相撞刀枪相击的声音不停的响在半空中。
明军的骑兵便如一柄烧的通红的尖刀劈进了一块牛油之中,流寇的骑兵如下饺子一般的掉下马来。
卢光祖本就是一员悍将,一柄长刀挥的虎虎生风,与他照面而过的七八个流寇的骑兵无不被他一刀斩于马下,不多时官兵的骑兵便冲破了流寇骑兵的第一个阵型。
不过就算卢光祖再勇猛他手下的骑兵再勇猛毕竟也只不过有三千人而已,虽然明军骑兵击中全部力量突入流寇阵中给流寇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但随着一场鏖战,明军骑兵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在冲出流寇的第一个阵型之后,第二个大阵接踵而至。
卢光祖紧咬牙关将浸满血迹的腰刀在袍袖上胡乱一擦便又朝着流寇大阵冲了过去。
金铁交击,双方又是一大群兵丁从马上跌落,卢光祖又是一刀将对方的一个小头领斩落马下。
就在这时对方一个身骑白马手持亮银枪的流寇将领引起了卢光祖的注意,那名将领一杆大枪使得虎虎生风,围攻他的四五名明军骑兵都被他挑落马下。
那名流寇的将领显然也注意到了卢光祖,脸上闪过一丝有些残忍的笑又是出枪刺在一个明军骑兵的咽喉之上挑落马下。
似乎是看出了卢光祖是这队官军骑兵的首领,在干掉那名官兵之后,那个流寇将领挽了个枪花便直冲卢光祖而来。
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卢光祖用的是一柄军中制式的雁翎刀,善于在高速奔跑的马上进行劈砍。
而那个流寇将领用的则是一杆长枪善于突刺,在兵器长度上卢光祖便已落了下乘,但卢光祖却并未怯战,而是挥刀迎了上去。
那命名流寇将领猛地便是冲着卢光祖的面门刺出一枪,卢光祖不敢硬拼当下便是在马背上猛地一弯腰躲过了这次攻击,手中的雁翎刀却是画了个弧线朝着那个流寇握抢的手削去。
那名流寇将领眼中微微一惊不得不收回攻势,当下二人便随着胯下坐骑交错而过。
再转过身之时那名流寇将领的眼中已经没有了刚才对卢光祖的轻视之色。
“这么好的刀法给朝廷卖命可惜了,在下西北一只虎李过,来将可通姓名?”
“陕西卢光祖!”
卢光祖简短的说完几个字又是挥刀冲着李过冲去,在二人鏖战的时候,两方的骑兵也在激烈的搏杀着。
明军骑兵在看看突破流寇的第二道阵型之后,冲势已是减缓了很多,在流寇的第三波次的攻击来到后已是再也冲不动了。
前面的两拨流寇此时也是调转了马头再次冲了回来,明军的骑兵已是被流寇的骑兵包围在了中间。
经过两次血战,此时还围拢在卢光祖身边的骑兵不过还剩下了六七百人。
李过和卢光祖又是拼了几记之后错身而过,眼见突围已是无望,卢光祖看着身边苦苦厮杀的袍泽,猛地一把撕掉了身上袍子和铠甲,露出了他健壮的胸脯。
“弟兄们,报效朝廷和孙制台的时候到了,今日这里便是你我的葬身之地!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赚了!跟我冲啊!”
卢光祖身后的数百骑兵便如遍体鳞伤的野兽一般,随着卢光祖的一声怒吼,再次红着眼睛杀向了对面的流寇。
卢光祖和手下的这些骑兵和李过手下的骑兵一样都来自陕西,甚至其中有很多人都和李过一样是米脂老乡,但是现在他们之间没有丝毫的同乡之情,而是拼了命的想用手中的钢刀将对方斩于马下。
卢光祖砍倒了两个冲向自己的流寇喽啰又是和李过战在了一处。
随着包围圈越来越小,明军的骑兵一个接一个的倒了下去,打到最后卢光祖的身边只剩下了十几个骑兵且人人带伤。周围的流寇已是停止了攻击,将这十几个明军围了起来。
此时卢光祖手中的雁翎刀已砍得满是豁口,身上满是鲜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流寇的。
李过此时也是气喘如牛的盯着眼前的这个朝廷将官,征战多年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难缠的对手。
可惜二人立场不同,注定不会成为朋友,心中不由的生出一些惺惺相惜之感。
“卢总兵,仗打到这个地步你也算全了忠臣之义,如今伪明朝廷气数已尽你又何必为它殉葬呢?”
“咱们都是陕西乡里实在不应该骨肉相残,不如降了吧!闯王或许还能给你一个好前程!”
听着李过的话卢光祖没有反应,而是颤抖着手再次将满是豁口的雁翎刀举了起来。
“本镇以决意以身殉国,如果半途而废怎么对得起死去的这三千将士。”
李过深知此等状况下已经无法劝降卢光祖,这股明军的战力若论单打独斗是要略胜义军一筹的,刚才的一阵厮杀一个明军至少都都带走了一名义军。
如此精锐的力量却不能为自己所用,实在是可惜了,李过惋惜的叹了一口气,骑马向后退了几步,随后朝着后面猛地一挥手。
身后的骑兵如海啸般嘶吼中冲向了卢光祖和剩下的十几个明军,他们就如漂浮在海面上的舢板,抗争几番终究还是被巨浪击碎沉入了海底.......
卢光祖和他麾下的三千骑兵用命为卜从善的步军车营争取了半个时辰的时间。
此时三万多明军已经依托车营摆好了阵势,紧张的等待着流寇骑兵的到来。
卜从善面色阴沉的看着卢光祖率领骑兵远去的方向,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时辰,敌我实力如此悬殊卢光祖可能已经拼光了。
然而即使自己的车营已经准备完全仍然可能抵挡不住流寇的攻势。
因为车营最大的仪仗便是火铳和火炮,现在雨势如此之大,火器根本不能使用,除了依靠少量的弓箭,就只能依靠士卒的血肉之躯了。
想到此卜从善又是攥紧了拳头,此时大军主力恐怕尚未到郏县,若是自己挡不住这股流寇,大军主力就有被咬住的危险,如果那样当真危矣!
卜从善正自胡思乱想,远处的雨幕中已是传来了如雷般的马蹄声。
流寇,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