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雷鸣般的马蹄声响起，如海啸一般大队的流寇骑兵挥舞着马刀从雨幕中杀了出来，很快就便出现在了众官兵的视野里。
看到兵威如此之盛的流寇，卜从善虽然已经是有了心理准备但心中还是震惊异常，同时在心里也已经想到恐怕卢光祖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
“弟兄们，卢总镇他们已经殉国了，现在轮到咱们上了，弓箭手准备！”
卜从善很是慷慨激昂的冲着身后的众官兵吼了一嗓子，但不知是雨声太大淹没了他的声音还是一日水米未尽饥寒交迫的原因。
一众官兵的脸上和眼睛里除了麻木便是深深的恐惧，卜从善手下的这三万多官兵，除了卢光祖带来的一部分陕西兵外，其余基本都是河南本地的卫所兵。
这些卫所兵平时就疏于战阵操练，水平参差不齐，在加上昔日朝廷剿匪河南便是主战场之一，几次的大败下来河南官兵却是已经患上了深深的“恐寇症。”
前几日跟着陕兵的主力打打顺风仗还行，现在明显的敌强我弱的形势下，再加上连日的饥寒，这些官兵现在的士气实在是有限。
流寇的很快便冲到了车营的一百步外，还未等官兵的弓箭手射箭，流寇却已经在马上弯弓搭箭朝着明军阵营射来。
一阵密集的箭雨瞬间便笼罩了明军的一线阵地，一大片明军便如割草一般的哀嚎着倒在了地上。
如梦初醒的明军弓箭手这个时候才开始弯弓还击，可是通过刚才流寇的一轮打击，明军本就不多的弓箭手便已损失了接近半数，现在这点弓箭手根本给流寇造不成多大的伤亡。
数息之间流寇的骑兵已经是冲到了明军的车营之前，本来车营的战车专克骑兵，可是这次明军为了加快步军的机动能力便只携带了轻便的战车。
这种战车随也能连接成营但缺点就是相较于重型战车偏矮小一些。
经过刚才流寇几轮箭雨的射击，部分战车上的官兵十不存一，冲在最前面的流寇骑兵仗着骑术精湛，竟然丧心病狂的控着战马直接高高跃起意图跳过战车。
有的战马或是因为助跑速度不够，直接撞到了偏厢车之上，或是跳跃的高度不够卡在了偏厢车之上，马上的流寇也栽到了车上被一旁的明军抽冷子砍成了肉酱。
但还是有相当一部分的流寇仗着精湛的骑术直接将战车上的明军撞了下来跳跃到了车营后的明军步卒阵中，登时便是一通砍杀。
而明军的车营防线在几十上百匹战马的冲撞之下也是出现了十几处大的缺口，无数流寇的骑兵便顺着这些缺口鱼贯而入。
失去车营庇护的明军步卒便如一群失去了坚硬外壳的乌龟，霎时间便如割草般一片片的倒在了流寇骑兵的马刀之下。
明军的防线开始崩溃，或者说明军官兵的心理防线在流寇骑兵马踹连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崩溃了。
在这种平原之上，骑兵对于步兵的优势是压倒性的，但这些官兵也确实不济事了些。
看着不远处兵败如山倒的官兵，李过又是一声叹息，这声叹息中有怜悯。
或许也有对卢光祖感到的不值，他用生命给这些人换取的宝贵的半个时辰，眼前的这数万明军却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能坚持住。
同时李过也感到一丝庆幸，如果大明的官兵都如卢光祖一般悍勇，叔父的大业却不知何时才能完成了......
“总镇，大势已去咱们守不住了，快撤吧！”
卜从善手里紧攥着腰刀，双腮止不住的微微地颤抖，数万大军竟是顷刻间灰飞烟灭。
见卜从善眼神发楞毫无反应，几个参将相互对视一眼便自作主张将卜从善扶上一匹快马，招呼一众家丁亲兵护着卜从善朝着郏县方向败退而去.....
主将一逃，明军的士气更是一泄如注，李过手下的骑兵顿时如入无人之境，所过之处死尸枕籍......
此时孙传庭率领的明军主力已经过了郏县正浩浩荡荡的朝着汝州进发。
孙传庭此时的心情便如此时的天气一般沉重异常，这场战事打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是没有获胜的可能了，只能将主力回撤占住汝州洛阳这几座大城。
虽然灭不了流寇，但收复了河南大部分的土地多少也算是对朝廷有了个交代。
就在这时，汝州城方向马蹄声急促，孙传庭循声望去竟是几个身着明军铠甲的骑兵朝着大军的方向狂奔而来。
一个穿着将官铠甲的明军下马后紧跑几步到中军官身边附耳几句，中军官闻言脸色大变随即将这几个明军带到了孙传庭面前。
眼见这几个官兵一个个盔歪甲斜浑身带伤的样子，孙传庭心中顿时便有了不好的预感。
为首的明军将官一见到孙传庭顿时便跪倒在地上的泥泞中失声痛哭。
“制台大人，卑职是王总镇麾下参将鲍永，前日李养纯部下因不满粮草分配与我延绥镇官兵爆发冲突，李养纯竟是趁机反了，我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王总镇战死，乱军击溃我军后突围出城现在已是不知去向！”
孙传庭闻言不禁大惊，他留王定在汝州就有防备李养纯的意思，怎么还是让他抽了空子。
“东翁，此事怪异啊，李养纯先前助我军攻破宝丰与唐县，已是和闯逆撕破了脸，而且您也许了他总兵之职可以说对他不薄啊，可为何短短几天他就又反了呢？”
孙传庭也不傻，赵延胥的话音刚落他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定然是王定在粮草的分配上存在不公允和打压李养纯部的情况。
这帮流寇新降之下，本身就对朝廷还为归心，遭到不公正的歧视之下自然要反抗，只是现在事情已经出了，王定又战死了，孙传庭也没有什么办法了。
就在孙孙传庭想着如何进行的善后的时候，高杰又是打马自后军赶来，脸上也是一脸铁青。
“制台，不好了。流寇的主力已经从后面追上来了，前锋骑兵距离我军还有不到七十里，”
“什么！卜从善和卢光祖呢？”
闻听此言孙传庭顿觉心口一阵绞痛，身体不由得晃了两晃，一旁的牛成虎和高杰赶忙将孙传庭扶住。
“卢协镇率麾下骑兵血战流寇终因寡不敌众全军覆没，随后我军步军大阵车营被流寇攻破，卜总镇回天乏术仅率数十骑突围......”
听到这里孙传庭眼前又是一黑，数万大军竟是仅仅一天便灰飞烟灭了......
“整军，备战！”
孙传庭紧咬着牙关说出这几个字，现在他的手中尚有数万陕军主力和几万其他军镇的官兵，尚有一战之力。
“东翁，不可呀！”
赵延胥赶忙出言阻止。
“此时我大军兵饥马乏，士气全无以我疲惫之军迎战流寇精锐之军必然大败，到时朝廷最后的这些精锐也将灰飞烟灭。”
“不如先将主力撤往洛阳补充粮草，汝州则留一大将镇守阻挡流寇攻势，待到我军在洛阳恢复了元气再与流寇决战也为时不晚啊！”
听着赵延胥的建议孙传庭渐渐地恢复了理智，他也知道此时若是逞一时之意气极有可能将这支大军彻底的葬送掉。
“好，陈总镇！”
“末将在！”
听到孙传庭喊自己的名字陈永福心中大概知道了他想要让自己干什么。
“命你率河南官军主力镇守汝州，务必将流寇挡在汝州城外，令卜从善留下协助你戴罪立功！”
陈永福虽然心中万分的不愿意，但是军令如山也只能拱拱手接受安排。
雨如幕马如龙，大队的骑兵在宽阔的平原上驰骋者，踏过的马蹄在浸满雨水的大地上飞溅起了一朵朵的浪花。
李过在率领精锐的三堵墙骑兵击溃卜从善的步卒车营后便乘胜追击继续向汝州进发。
经过两个时辰的急行军现在已经赶到了汝州城外五里处，隔着雨雾已经能够朦朦胧胧的看到汝州城那高大的城墙。
“将军，趁着狗朝廷被咱们打蒙了，一鼓作气把汝州攻下来得了，等到王爷来了咱们又是多了一件大功！”
听着一旁的心腹得意洋洋的建议，李过却是没有被刚才的大胜冲昏了头脑。
他带领的这支精锐的骑兵在平原的野战当中或许是一柄尖刀。
但是若是让这些骑兵弃马步战攻城，能发挥出来的威势和一般的步卒没有什么区别，李过还没有那么傻。
“攻城非骑兵之所长，况且现在我们还并不知道汝州城中兵力的多寡，贸然进攻恐怕会吃亏。”
李过皱着眉头朝着汝州城的方向又看了看。
“马武，你立刻带几个好手，趁着夜色和雨水的掩护进入汝州城，抓几个官兵的舌头回来。”
“本将要知道现在汝州的兵力部署情况和守将姓名，以及官军主力的去向，其余的兵马就地安营扎寨进行修整，等候王爷到来后再从长计议！”
名叫马武的裨将接到李过的命令后立即调转马头向后飞驰而去.......
李过仰起头看向天空，雨势渐渐地减弱了，或许预示着一场大战即将接踵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