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距离簸箕岭突围战已经过去了十天的时间,在吴有性的精心调理之下,朱慈烺的伤势虽然没有痊愈但是也已经好了大半。
这段时间除了小丫鬟画屏照顾他之外,邻居的几个热心的大婶也经常回来照顾他。
有时候会带来几个自家母鸡下的蛋或者是自家男人去山上打猎带回的兔子腿什么的。
淳朴的民风让朱慈烺感受到了这个小山村里这些普通百姓的最朴实的善意。
在床上躺了七八天,朱慈烺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快生锈了,感觉今日的阳光不错,便让周嗣昭搬了一把竹凳放在院中,自己坐在院里晒晒太阳。
安顿好朱慈烺之后,周嗣昭便在院中劈起了柴火,这次一起突围的除了他俩朱慈炯、巩永固之外还有三个亲兵。
这几日以来,他们这七个大男人的吃住全在卫惜茼的这个小院子里,虽说巩永固给了一些银子。
但是七个男人总不好看着只让画屏一个小姑娘干活,所以周嗣昭便经常带着那三个亲兵帮着卫惜茼和画屏干些粗活。
这时小丫鬟画屏也正坐在院中在一个大盆里洗着朱慈烺前几日刚换下来的衣服。
本来朱慈烺是要让周嗣昭洗的,可是卫惜茼说这活让一个半大小子干肯定洗不干净,便让画屏一并洗了。
小丫鬟画屏今年也就十三四岁的年纪,最初和朱慈烺认识时还有些拘谨,可是这几日相处下来已是和朱慈烺一行人相处的十分熟络了。
“周公子,你也是京城人士吗?”
当时为了不暴露身份,朱慈烺便向几人谎称姓周,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是啊,这次本来我是要去南京做生意的,没曾想却是在半路上遇到了流寇,实在是时运不济!”
听到朱慈烺的话画屏确实微微的皱了皱鼻子。
“公子肯定没说实话,我看你可不像是做生意的,倒像是官服中人呢!”
朱慈烺闻言心中不禁微微一跳,看向画屏的眼睛却是只看见了单纯和天真当下也便放下了心中的那一丝戒备冲着小丫头哈哈一笑。
“官府中的坏人可不少,画屏你不怕我是坏人吗?”
朱慈烺打趣着说道,画屏却是反驳了起来。
“公子这话说的就欠妥了,官府中也不全是坏人,像我家老爷......”
“画屏!”
一声轻柔地呵斥传来,却是卫惜茼莲步轻移来到了院中,看见小姐眼中的责备画屏也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赶忙吐了吐舌头低下头继续认真的洗衣服。
卫惜茼今日仍旧穿了一身粗布的农家布裙,但是简陋的衣衫却仍是掩盖不了她大家闺秀的气质。
虽然是再世为人但此时朱慈琅的心神仍然是一阵恍惚,当下对于卫惜茼的身世便更是好奇,当下便忍不住的向其询问起来。
“惜茼姑娘,刚才听画屏姑娘说令尊也是官府中人?”
朱慈琅的一席话顿时便让卫惜茼想起了当日在大同城中发生的事情,也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卫景瑷,眼中顿时便浮现了一层水雾。
从保护自己的角度来讲,卫惜茼知道目前还不清楚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底细,不应该将自己的身世告诉他,可是她的内心却是不由自主的想要信任他。
“家父名叫卫景瑷,生前曾在大同任职......”
“大同巡抚卫景瑷是你的父亲?”
在想到卫惜茼的姓氏后朱慈琅随即便释然了,卫景瑷的事情事后萧见贤已经飞鸽传书告诉了他,对于这位忠臣的壮烈,朱慈琅在心里是很敬佩的。
“公子认识我爹爹?”
卫惜茼听到朱慈烺好像对他的父亲十分熟悉,顿时便感到十分诧异。
朱慈烺微微地点了点头。
“我的部下曾经向我说起过为卫大人的壮举,虽然最后功败垂成却是守住了朝廷的尊严,这让我感到十分的敬佩!”
卫惜茼闻言眼眶又是不禁一酸,当下对于朱慈烺的身份便是更加的好奇。
看他也不过和自己一样十五六岁的年纪,好像便已经是当了很大官的样子,好奇之下便张口询问。
朱慈烺犹豫片刻,现在他还没有完全的脱离危险,顺军的追兵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追上来,如果暴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不禁会给自己带来危险也极有可能会给村子里的村民带来危险。
就在朱慈烺纠结要不要告诉卫惜茼自己的真实身份时,巩永固带着两个亲兵从院门外走了进来。
眼见巩永固一脸的阴沉似乎是有什么心事,卫惜茼也就不便再和朱慈烺聊天,微微的一福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几日为了及时的了解外界的动向,在修整了两天后巩永固便带着其中的两名亲兵每日都出去一段时间到外面的集镇上去探听消息。
和往日比起来今日巩永固似乎是回来的比以往早了一些。
看着巩永固从未有过的沉重表情,朱慈烺似乎是预感到了有什么事情发生,默默的从凳子上站起来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几天定王朱慈炯和朱慈烺一直住在一个房间,朱慈炯的性子自从半夏死了以后就变得阴郁了一些,这次经过几次大变他的性格似乎变得更加的沉默了起来。
此时的朱慈炯正躺着榻上看着屋顶不知道心中在想着什么。
巩永固跟着朱慈烺进了房间,那两名亲兵便守在在房门两侧。
“姑父,可打探到什么消息?闯贼有没有南下的迹象?”
听到朱慈烺的问话,巩永固嗫嚅了几句,终究是没能忍住,声音中竟是带了哭腔。
“殿下,今日臣遇到了一伙从北京南下逃难的难民,他们说陛下和娘娘已经于十日前归天了.....”
朱慈烺听到这消息脑中瞬间便如遭雷击,霎时间眼神变得痴痴呆呆便如魂魄离了躯体......
没想到他们最终还是没能逃过这个命运,朱慈烺的心头猛地传来一丝钻心的剧痛。
或许,这就是血缘的神奇之处吧......
一阵嚎哭声从一旁的榻上传来,朱慈炯此时装若疯魔般从踏上跳了起来,抓起一边的佩剑便要出门被巩永固一把拉住。
“不要拦着我,我要去给父皇和母后报仇!”
巩永固不回话只是紧紧的抱住朱慈炯的身子,过了许久朱慈炯的情绪才稳定下来,只是仍在不住的哭泣。
朱慈烺缓缓的走到朱慈炯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弟弟,这便是帝王的宿命,父皇在返回北京的时候便已经做好这个准备了,你放心父皇和母后不会白死,哥哥总有一天要杀回北京城替父皇和母后报仇......”
油灯的灯芯依然在哔哔啵啵的想着,桌子上摆着一叠窝头和几碗粥已是凉透了,朱慈烺几人却是谁都没有动筷子。
此时贺赞几人和那三名亲兵等七人此时都围在朱慈烺房间的桌子旁,谁都没有说话都在望着桌上不断跳动的灯芯愣愣的出神。
眼见灯芯的光亮开始变得昏暗起来,巩永固拿起一旁的剪刀挑亮了油灯的灯芯率先打破了沉默。
“殿下,眼下的情况对咱们十分不利,咱们必须想办法尽快赶到南京才行。”
巩永固的话让在场众人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凝重了起来,现在的局势已经变的十分的危急。
崇祯帝后如今一同殉国,大明江山瞬间便进入了群龙无首的境地。
如果此时朱慈烺人在南京还好一些,他可以立即登基即皇帝位,大明凌乱的局势或许可以快速的得以稳定。
可是现在流寇四处散播太子和定王已经在簸箕岭伏诛的消息,而且永王此时也落在了流寇手里。
崇祯的三个皇子此时都已经无法继承帝位,此等状况之下南京朝廷恐怕首先便得因为帝位的事情内讧起来。
那样一来恐怕江南半壁也很难保住了,唯一的办法便是朱慈烺尽快赶到南京稳定朝局,可是朱慈烺的目前的伤势虽然有好转可是绝对受不了颠簸。
而且此去南京数百里,仅他们几个人怕是护不了朱慈烺的周全,万一再有差池可真的是万死莫赎其罪了。
油灯依旧在哔哔啵啵的想着,恰似几人如今纷飞的思绪。
“为今之计,唯有遣人先行去南京告知太子仍在世的消息,通知南京方面立即组织兵马来此处迎驾太子前往南京登基。”
贺赞听着点了点头,可是该让谁去南京报信呢?此时坐在一旁巩永固的亲兵队长赵勇胜站了起来。
“殿下,卑职愿意前往南京求援!”
看着跃跃欲试的赵勇胜巩永固点了点头,他和贺赞此时身负重任是片刻不敢离开朱慈烺左右,让赵勇胜前去正好。
“赵勇胜你很好,等你办成这次的差事一定重重的奖赏与你,马文薛亮,你们二人和赵勇胜一同前去南京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马文薛亮是另外两个亲兵的名字,这二人也是长得虎背熊腰,昔日在骠骑营也是数一数二的角色,要不然这一次也不可能在流寇的冲冲围困中和他们一起杀出重围。
面对朱慈烺的命令二人也是一并应下。
很快朱慈烺便写了一封给左都督刘肇基的亲笔书信并盖上了自己的印章命他二人尽快启程。
很快,三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