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无奈的摇了摇头，真是一刻也不得闲的，这个左中允李明睿是东宫属官，严格意义上来讲他也算是朱慈烺的老师，只是不知道这个时候他来找自己干什么。当下也没有多想，便让赵敬将李明睿请了进来。
不多时李明睿便跟随着赵敬走了进来，见到朱慈烺后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朱慈烺招呼赵敬看座并让半夏上茶，借这个空挡朱慈烺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东宫讲官，大约三旬左右的年纪，蓄着一指长的胡须，面容有些清瘦眼中有正气，正是后世电视剧上常常出现的那种清官的形象。
“殿下，您已经快有一个月没有上早课了，殿下身系大明的国运和将来，务必要时刻修身切不可因兵家小术误了修习仁德的治国之道啊！”
李明睿坐下后未等朱慈烺开口便迫切的表明了自己的来意，原来是朱慈烺太久没上早课，这些东宫属臣都有些焦虑了，尤其是太子今日沉迷于兵事，在这些学惯了圣人经义的东宫属官眼里无异于是离经叛道。
长此以往下去恐怕太子有变成一个穷兵黩武的暴君的风险，于是东宫的几个讲官一合计，决定由左中允李明睿来当众人的代表，前来规劝太子。
眼见是老师上门来找自己这个逃课生家访，朱慈烺倒也不慌，只是示意李明睿品口茶，随后呵呵笑道。
“近来虎贲军草创，确实占用了本宫不少的精力，不过关于治国之道，本宫有个疑惑却想请教下先生。”
“太子请讲！”
“何为治国之道？”
“自然是仁义道德，圣人之言！”
李明睿回答的很迅速，似乎这个答案已经深深的印在了他的心中。
“很好，那如果国家内有乱贼外有强敌，圣人之言可能退兵啊？”
李明睿喜显然听出了朱慈烺话中的含义，顿时脸色涨得通红，想要反驳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见李明睿似乎有些尴尬，朱慈烺也没有再继续往下说免得他下不来台，这个李明睿还是有些能力的，而且是个正直忠心的官员，没必要让他太难看。
“先生说的有一定的道理，太平时节国家确实需要用圣人之言来规范百姓的行为标准，让天下规规矩矩，可是现在国家内忧外患，紧靠仁义道德打不走敌人也填不满百姓的肚子。”
“所以本宫才走出紫禁城，走出书本，为的就是要在实践中寻找拯救大明的济世良方，经世致用不也是圣人之言吗？”
李明睿本来是带着一肚子大道理来的，他本来是想劝太子回宫努力读书，可是太子的这一席话却让他有了当头棒喝之感，没想到太子小小年纪却有着如此深邃的想法。
“太子的想法虽然有一番道理，但臣仍然保留自己的意见。”
李明睿也是个执拗的人，显然不达到自己的目的是不会轻易罢手的。
朱慈烺还是颇为喜欢这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的，当下晒然一笑。
“总之本宫是不会回宫的，不过先生却可以留在虎贲军常在本宫身边讲讲圣人之言，耳濡目染嘛！顺便帮本宫管管虎贲军的粮饷调配，军机赞画。有些事那些大老粗确实是干不来啊！”
听着朱慈烺的前半句话李明睿还以为是自己的执着打动了太子，可朱慈烺的后半句话却又让他如坠冰窟，这不就是抓壮丁吗？
可李明睿却无法拒绝，与其当一个整天见不到太子名不副实的东宫属官，他情愿放弃这个身份跟在太子近前，以尽到自己东宫讲官的职责和义务，当下也就下定了决心。
“微臣领命！”
襄阳，襄王府......
一座座高大宽阔的宫殿似乎还在昭示着襄王的威仪和庄严，但城头挂着的闯字大旗却告诉着城中众人，这座城市已经换了主人。
而此时这座坚城的新主人闯王李自成正端坐在襄王府正殿的王座上，一众文臣武将此时都坐在下首。
“今年开春以来我看这狗朝廷是越发的不济了，这几月打的这几场仗除了那孙传庭还敢与我们打几仗，其余的那些狗官军几乎是一触即溃，连襄阳这种坚城竟然也没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
闯军中的二号人物刘宗敏此时大喇喇坐在下首，眼神中充满着对大明朝廷的不屑和轻视，这十几年他从一介铁匠坐到到了闯军的第二把交椅，除了和李自成过命的交情就是他赫赫的战功。
“臣觉得刘总哨说的有理。”
新近投诚的南京钦天监博士杨永裕此时站了出来，起初他只是回襄阳省亲，只是没想到闯军攻下承天后这么快就打到了襄阳，襄阳城破后他立即就投降了闯军。
李自成知道自己目前就缺少这种读书人的投效，所以对于杨永裕的投诚还是很重视的，特许他可以上朝议事。
“微臣以为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如今大明朝廷已是日薄西山，我义军正如新生的朝阳一般，闯王此时正应顺应天意即皇帝位平定天下以安民心。”
杨永裕此言一出殿上众人的表情瞬间变得微妙起来，李自成的心中微微一跳，面上却没有什么反应，而是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罗汝才。
此时的闯军虽说势大，但是却分成了两派，一派是以李自成为首的闯营，一派是以罗汝才为首的曹营。
虽说罗汝才得位次在李自成之下，两派人马都统一受李自成节制，但称帝一事干系重大，李自成必须考虑手下众人的想法。
“此时称帝并不是一个好时机啊。”
杨永裕话音刚落，李自成非常倚重的谋士顾君恩便开口了。
随即顾君恩便针对此时闯军所面临的形势进行了分析，闯军虽然在一个月内接连攻陷承天襄阳等坚城，大败左良玉等官军。
但总体上来讲，义军此时和明廷的实力仍是相差太多，所占的只是湖广河南一隅之地，明廷仍占有十数省的广袤土地。
若此时称帝，明廷必然要调在辽东与满清对峙的关宁军主力入关进剿，那时即使义军可以获胜也是个两败俱伤的结局，到那时只会便宜的关外的鞑子张献忠。
况且闯营和献营早已貌合神离，若此时李自成称帝第一个不服的就是张献忠，恐怕到时明廷还没打过来张献忠便先要发难了。
顾君恩的一席话有理有据有节，杨永裕等从官军投降的几个文官顿时便哑了火不敢再提称帝之事，李自成眼中的狂热似乎也褪去了些。
“咱看君恩说的有理，再说了咱还真没想过做什么鸟皇帝，你等以后休要再提！”
李自成说着又将目光转向了一直默不作声的罗汝才。
“曹帅，咱们都是平民起家，当初都是被官府逼的没了办法才起兵造反没想到会有今时今日的成就，眼下咱们义军现在摊子是越来越大，要是没个名头也不太合适。”
“闯王此话何意啊？”
“现在咱们已经在湖广站稳了脚跟，下一步就应该进取陕西据土称王你看如何？”
李自成的目光死死的盯着罗汝才好像要看透他的内心，罗汝才却似没有看到李自成的目光，拿起一旁的水杯咕咚咕咚灌了几口随即粗犷的大笑几声。
“闯王你想的太多了，想咱们义军现在几十万兄弟，每日大碗吃酒大块吃肉纵行天下是何等快事，何必据土称王？那劳什子王爷有什么好当的，咱们这一路打下来杀了多少王爷？一个个整天人模狗样刀往脖子一放不一样拉稀？”
罗汝才性情粗率快人快语，丝毫没有觉得此话有什么不妥，一旁的闯军智囊牛金星宋献策等人却眼神怪异的向罗汝才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