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着黑,低走潜行,林栎像是幽灵一般,悄无声息就翻墙出去。
没多久,就把鸡飞狗跳的四湖郡给甩到身后去。
他原来还想再去一趟神木院,看能否见到严利,跟她来一场告别。不过,想了想那样太过于冒险了,林栎还是决定算了。
日后有机会再见吧。
现在,最重要的是,赶快到四湖郡城后山的那座山顶湖泊——天湖去,找到凌波石,和苏慕父女三人会合。
虽然崔巍留下的会合地名很明确,不过,林栎一则人生地不熟,二则在黑暗中连个问路的人都没有,三则天湖太广了,林栎黑灯瞎火摸了一整个晚上,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找到天湖边上的凌波石。
所谓的凌波石,是数块立在广阔的天湖边上的大石头,这些石头都很有特点,每块均是晶莹剔透,犹如宝石一般。
但石头边上,却没有见到等着他的苏娉等人。
“人呢?难道先走了吗?”林栎不由停了下来,感受着从湖面上掠来的风,心里也是凉飕飕的,有种不妙的感觉。
这种不妙的感觉,在发现那数块凌波石上,沾染了几缕血迹后,变得更加强烈了。
血迹已经干涸了,呈现出乌黑的色泽,不过林栎依旧看得出来,它绝非以前的,而是刚刚留下来没多久。
这是谁的血呢?
林栎心中更是着急起来,立即在四下里找起来,很快,更多的血迹被发现,还有几块碎裂的衣衫映入眼帘来。
看样子都是锦廷尉独有的军袍!
“糟了!娉儿他们被锦廷尉给找上了!”林栎双腿一阵虚软,最后一丝希望瞬间破灭。
从这里的情况来看,锦廷尉追到这里后,肯定是与苏娉三人发生过一场大战的,而结果只怕对苏娉他们来说非常不妙。
他们要么战死,要么是被抓走……
想到这儿,林栎咬了咬牙,掉头就要往山下回赶。
无论如何,都要弄清楚情况,只要有一线机会,决不能让苏娉他们被锦廷尉抓走……
“哗啦!”
就在这时候,身后的天湖突然传来水声,紧接着一个着急的声音传来:“林栎!”
林栎心头一震,不由又惊又喜,“娉儿!娉儿!你没事吧?”
只见身后湖面上,苏娉湿淋淋地从水里钻出来,大口喘息着。她还没来得及回答林栎,“哗啦”一声,又有一个人从她身后水里钻出来。
林栎不由一怔,第二个钻出水面的,居然是严利!
“严利副院长,你,你怎么也在这里?”
严利没有回答,眼圈红红地,搀扶着苏娉往岸上走来。
两个少女,都是全身湿漉漉的,衣服紧紧地贴在她们身上,把她们曼妙的身材曲线给勾勒出来,那凝脂一般的肌肤,更是隔着衣服若隐若现,说不出的美丽动人。
不过,两人的神情都是一样,充满着悲伤与惶急。那原本乌黑柔顺的秀发,此时都乱糟糟地粘在她们清秀的面颊上,使她们看起来,带着几分楚楚可怜。
“娉儿,严利副院长,你们怎么会在水里?苏伯伯和崔郡令呢?”林栎往湖面看了看,原以为还会有人上来,但等了好会儿,始终不见有人再出来,忍不住着急地问道。
“哇,我爹他,呜呜——”苏娉一直在强忍着悲伤,此时被林栎的话头勾起,再也忍不住,放声悲哭起来。
“苏伯伯怎么了?”林栎一愣,急忙问道。
苏娉更加伤心了,两行清泪盈眶而出,香肩不断地抽泣着。林栎看得心头又是疼又是怜,忙搂住她,柔声安慰道:“别哭别哭,什么情况跟我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爹——我我爹……”苏娉想说,却是几次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我来说吧。”严利虽然也是神色悲伤,但看起来明显比苏娉镇定许多。她深吸一口气,道:“苏邑长受伤了,被锦廷尉给抓走了,就在半个时辰前。”
虽然结果早在预料之中,林栎仍是呆了呆,好会儿才道:“那崔郡令呢?”
“我义父他,他……”严利声音也不由哽咽了,好片刻才咬着牙道:“他,他已经死了——被铁驰山给杀死的,我亲眼见到的……尸体,尸体也被他们给带走的。”
“什么?崔郡令死了?”犹如雷霆天降,砸在脑门上,林栎当即呆住了。
“嗯——是的,我亲眼见到的……铁驰山的刀直插到他心口……呜呜——呜呜,义父!义父死得好惨!”
严利一直在努力维持着坚持,此刻终于忍不住了,蹲了下来,泪如雨下。
崔巍可以说,是她在这个世上最后的依靠了,也是她最敬爱的义父,她却看着他在眼前被杀,毫无办法,这种内心的痛苦,终究不是能假装坚强能装得过去。
“严利副院长!”林栎从没想到,严利会在自己面前表现出如此悲伤脆弱的一幕,不由呆了呆。
“你先不要管我,至少我爹还活着,她的义父却……”这时候,苏娉收了眼泪,推开林栎的手,“你去安慰安慰她,要不是她,我现在也见不到你了。”
“嗯,娉儿,你先别急,只要人还活着,我们就有机会!”
安慰完毕苏娉,林栎又去安慰严利。
“我没事,不需要安慰,只是想想我义父对我那么好,但他死得如此惨,我心里痛得厉害……”严利摆摆手,示意林栎他没事,话是如此,眼泪依旧是不争气地掉落下来。
“严利副院长,这里不是神木院。你面对的也不是神木院子弟,你想哭的话尽管哭,人要伤心的话,不哭憋在心里,会憋出内伤的。”林栎看出严利的心思,缓声安慰她。
“呜呜——呜呜——义父,义父死了!”
被林栎这么一说,严利再也忍不下去了,忍不住大声哭起来,香肩不断抽动,整个身子更是因为悲伤而激烈地颤动起来。
林栎心中酸楚,蹲在她身边,轻轻地拍着她的肩头,没有说话,此刻无声的安慰,是给她最大的支撑了。
“姐姐,姐姐!”苏娉见严利越哭越伤心,也强忍着悲痛,过来伸开双臂,环绕着她,无声地安慰着她。
三人就这样,抱成一团,沐浴在晨光之中。
身边的湖面上,泛起一片嶙峋的微波,那是不知哪里刮来一阵风,吹皱了湖面的平静。
好会儿,无论是苏娉还是严利,该流的眼泪都流了,人也冷静许多。
林栎也从她们口中,总算明白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
原来,昨晚苏娉三人走出天轮杀器的时候,严利刚好也在台上,正与他们打个照面。
崔巍见到干女儿后,大喜过望,立即经她打了个只有父女两才明白的手势,严利马上明白义父这个手势的意思——就是让她准备走,到天湖的凌波石会面。
在四湖郡一起生活的这段时日,父女两平常很难在人前相谈甚欢,怕让闲人知道他们的身份,因此崔巍有空经常让严利到天湖边的凌波石去谈心。
这是父女两的秘密,无需言语表达,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默契于心。
严利会意后,便留了心眼。当林栎挟持着赫连俊杰冲进城里,百姓跟着奔逃的时候,她趁乱就往天湖方向跑去。
天色昏墨,当时形势又是一片混乱,根本没人注意到严利的不同寻常举动。
不过,严利在跑到半山腰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她看到一支锦廷尉,就奔走在她前头,牵着几头狗沿着山道在搜寻着什么。
严利大感好奇,悄悄跟在他们后面,听着他们的谈话,才知道他们在追赶苏娉三人留下的踪迹。
“留下的踪迹?”林栎一愣,敏锐地捕捉到这句话不同寻常。
严利点点头:“没错,他们当时就说是在追踪苏小姐他们的踪迹,后来我才知道,锦廷尉很狡猾,他们在擂台上抓到苏小姐和我义父他们后,就在他们身上放了一种香料。这种香料气味很淡,人要是不注意的话,是很难闻到的,而且它的传播能力很强,只要走过的地方一定会留下痕迹的,只要用狗就可以循着它就可以找到人……”
林栎吃惊不小,没想到锦廷尉居然这么狡猾,这点倒是他始料不及的。
当时,严利在后头听到这个情况,同样吃惊不小。所幸,锦廷尉们要边找痕迹边前进,速度明显快不了,于是,严利当机立断,另挑了一条小路,全速赶向天湖凌波石。
一路死赶活赶的,等到了凌波石的时候,严利果然看到苏慕父女和义父就等在那边。三人正翘首以盼等着她和林栎来会合。
见到严利过来,崔巍三人都是很激动,但是当听到严利说起半路的见闻,三人都是愣住,急忙去翻动身子,果然在各自的后衣领上,发现上面贴着一小块像狗皮膏一样的东西,显然那就是暴露踪迹的香料了。
“都怪我,要不是我坚持要在那里等你回来,我们也许还逃得掉,都是我的任性……”
这时候,苏娉突然摇摇头,懊悔万分地说道。
原来,找到了锦廷尉赖以追踪的香料后,严利提议是马上离开凌波石再说,但苏娉却不肯,坚持要等到林栎来。他担心林栎不明情况,来会陷入锦廷尉的包围中。所以,坚持自己要留下来等林栎。
她不肯走,苏慕自然不会走。而崔巍父女也就不好走了。
也就是一小会儿的意见分歧,但逃跑的最佳时机却稍纵即逝,远方传来了锦廷尉赶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