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血淋淋的脸，也没有能伸长的脖子，她就是那么一张清凌凌的脸，她笑靥如花。
“找到，你了，呢。”
来不及思考，来不及震惊，一把推开铁门，在冷林铃笑靥如花的脸的注视下，飞快地逃去。
眼睛两旁的塑胶跑道飞速消逝，回头一看，冷林铃站在铁门外并没有动，只是清凌凌地看着我远去。
“不管了，我要离开这个魔鬼的乐园。”
不管招阴任务，不管白纸信，什么也不管了，我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逃，逃出去。
翻过操场的围墙，映入眼帘的，是下一个操场。
“怎么可能！？”
“又是这样，和梦里的园林一模一样！”
“靠！”
即使心中有了判断，但我仍旧怀抱一团希望，希望翻过下一个围墙，就翻越了囚笼，翻越了囚笼，就拥抱了自由。
就像赌徒一样，心里想着就再赌最后一次，结果越陷越深。
翻过下一个围墙，映入眼帘的，是下下一个操场。
抬头，看天，月亮，很亮。
像一只眼睛。
我在瓶子里奔跑，瓶子里，是一道道围墙，围墙外边，还是围墙。
我被一双无形的眼睛看着，被一只无形的手指着，被一只无形的嘴讨论：
——“你看，这就是林建，他就是一个玩具，他是一个蚂蚱，我想围住他，我就围住他。”
“你只是一个玩具，玩具应该有玩具的觉悟，在我编织的噩梦下，跑吧，挣扎吧！”
就像是机械玩偶，被人扭了簧，你能走多远，要看被人扭了多少圈。
走不动了，玩偶坏了，那就扔了吧，就像主厨挑选食材，不合格的直接扔向垃圾桶一样随意。
那就扔了吧。
没错，我，被扔了。
被扔在了保安室。
我不知道我跑了多久，也不知道怎么就跑到了这里。
但，
我就是到了这里，而且，鬼使神差地，踏进了那个门。
那个，关上生命的门。
浑浑噩噩地走，我撑着墙壁。不能说走，我已经是靠意志拖着我的双脚。
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于是，瘫坐，地上。
怔怔地抬起头。
钩鼻，鹰眼，凶戾。
一双死水无波的眼。
缓地，移动到我的眼前。
然后，清凌凌的手，撕下凶戾的脸，换了一张，清凌凌的脸。
她一张清凌凌的脸，她笑靥如花。
“呵呵……原来，这才是答案。”
但我的身体已经没了力气。
就像机械玩偶，被人扭了簧，走了一段距离，需要再扭，然后再走向下一段距离。
但我，已经没人帮我扭了。
无面女，腻了。我，坏了。
坏了，就扔掉。
于是，我在保安亭，再一次被扔掉。
于是，门被锁死。
于是，我看见，一双红色的高跟鞋，被面前的人，穿着。
面前的人，撕下一张脸后，变成了冷林铃。
清凌凌的脸上挂着花朵，笑的是那样的鲜艳。
她脱下左脚的鞋，特异地放在我的面前。
“你闻它呢。”
我闻了，很臭，是一种来自下水道的臭。
然后，这下水道的臭，从我的鼻子，钻进我的口腔，钻进了我的食道，最后，钻进了我的胃里。
我能感受到嘴巴的撕裂，和食道的破碎。
但，这还不够。对于她来说，这还不够。
我看见了，她的眼睛瞳孔消散。
我看见了，她的嘴巴裂到耳根。
原来，在楼道，我早有预警。
保安、红影、塑料人偶、第二个冷林铃，都是面前的——无面女。
对，无面女。
她的嘴角，被拉链拉上。
她的鼻子，她的眼睛，她的眉毛，她的一切，都变成了，梦里，脖子伸长的，月光下，惨白的，无面女。
无面女脱下右鞋。
“噗——”
我能感受到，右鞋鞋跟，刺进我的脖子。
于是红色的颜料，喷洒在无面女的脸上，画了一副惊世骇俗的画。
狰狞、怨毒、歇斯底里，全部勾勒出一张——暗红色、扭曲的、模糊的，脸。
我已经感受不到疼痛，疼到极致时，更多的是一种麻木。
就像是手术打了麻醉一样，只能感受到有东西在脖子上鼓捣。
脖子上，一个洞。
出的气，比进的气多。
我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开始僵硬，皮肤开始惨白，比白更白。
我唯一能动的，就是眼珠子。
于是，那惊世骇俗的画，在我的目光里充分展现。
画告诉我，你正在漏气。
你正在喷血。
你……正在死亡。
…………
…………
好像是在北太平洋。
一座座冰山在大洋站立，稳重得像个中年男子。
冷……
好冷……
我好冷……
好冷的是，我。可我，是谁？
寒冰，刺入每一根神经，就像冷冷的冬天，用冷冷的水洗手一样，冷得刺骨。
“咕噜噜……”
也许是海水，倒灌耳中。但，口腔里，却充斥腥咸。
我正在下降，我正在沉入海底。
“你在下降，你在沉入海底。”
“你在下降，你在沉入海底。”
“够了！我知道了！”
“你在下降，你在沉入海底。”
“我知道了！我在下降！我在沉入海底！你还要说多少遍！？”
“轰！”
…………
…………
“吱呀”，猛地坐起！
捏着自己的脖子，我没死！？
这是哪！？
旁边，一脸错愕的冷林铃，看着我。
“这是哪！？”
“你发什么疯？我们刚从外面进来，我在和你分析你舍友的事呢，你倒好，听着听着就睡着了！还问我这是哪！？”
“什么？？？？”
纳尼？？？？
睡着了？？？
梦？？？？
我靠？？？
玩我呢？
但，我又反应过来，没死，这难道不好？
摸出口袋里的符箓，只有一张——红底黑字。
我明白了！
原来，魂牵梦萦是这个意思！
仔细回忆，二叔说的，“小庄观不传之秘，魂牵梦萦子母符。”
“小庄观，庄周，庄生晓梦迷蝴蝶，原来如此！”
“喂！你神神叨叨个啥？听见我说的话了吗！？”
清凌凌的脸，清凌凌的声音，不同的是，我站起来后，她的头，撞到我的嘴唇。
连身高，也是清凌凌的……
我哭了，兴奋的哭了。
“我草，这也太不容易了！”
“喂，不是吧？我，，我没有很凶吧，那个，，你怎么哭了，我，，我撞疼你了？但是，，那个，，是你自己站起来的。我也疼。”
“没事，真的没事，来，哥哥抱一个。”
“喂！你干嘛！我和你说，把你弄疼了怎么了？弄疼了就想吃我豆腐？你……你再靠近一步，我把你下面剁了！”冷林铃跳开，恶狠狠地瞪着我。
不过还好，她只放了狠话，没有像刚才一样，抬手就是一个擒拿。
看了看手机散发的微光，没错，是对的时间。
“哈哈哈哈……”
“该死的无面女，你怎么也想不到吧？”
“你以为你在玩弄我，实际上，我背后的人，也在玩弄你！”
“哥哥可是有四条命呢！”
“呵呵……”
收回状态，心中一横，“这次，我要让你体验一下，什么是绝望。”
没有理会冷林铃，径直地走了出去。
407，咔嚓，空的。
408，咔嚓，空的。
409，咔嚓，空的。
“不用检查了，今天十一点过后，整座校园都空了。”清凌凌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小雨停了，风把云推走，月亮洒落一束清晖，照在410的门牌号上。
这一次，雨，真的停了；光，也是真的洒落了。
天，不可阻挡地，亮了。
转身看去，一个我胸膛高的，清凌凌的，女子。
“你，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