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自古以来祸福相依,宠爱太过,烦恼也就多了。
我之前说过,在翁斐的东宫里面,最爱他的便是魏良娣了。
魏良娣美丽又骄傲,屈居于太子妃之下也就罢了,哪里能容忍我这个亡国公主爬到她头上?
元宵宫宴上,她当着众人讥讽我:“宫良娣也是出身皇室,虽是亡国公主,妾原料想教养还是好的,却不想如此狐媚,勾的殿下魂儿都没了,这倒不像是公主,倒像是勾栏里的姐儿了。”
“也不知宫良娣的父母在九泉之下,知道自己的女儿,这般寡廉鲜耻,会不会觉得蒙羞呢……”
彼时,我坐在翁斐的右下手方,从他的方位向我看来,入目的便是我绝美的侧颜,以及泫然欲泣的眼。
泪水如透明的玻璃珠子,一颗一颗的从我的眼眶滑落,滑过我眼下特意点上的嫣红小痣。
翁斐的目光,在我眼下顿了片刻,又飞快的移了开来。
“千错万错都是瑟瑟一个人的错,是瑟瑟太倾慕殿下了。殿下不过是可怜瑟瑟,才多来探望了瑟瑟两次。”
“瑟瑟不敢和魏姐姐争的,魏姐姐何必这样伤人,还要辱及瑟瑟的父母……”
果然我话语一出,魏良娣的脸色顿时就黑了两个度。
我知道,她最是见不得我这般贱人姿态。
当晚翁斐又歇到了我房里,他骨节分明的大手,一寸一寸的抚摸上我的脸,在我眼下的小痣上摩挲。
我抬头看向他,只能看到他清晰的下颌线,以及被阴影笼罩住的半明半暗的脸。
我轻抚上他的手,当两只手温度结合的一瞬间,翁斐的手微微一顿,反手过来与我十指相扣。
借着巧劲将我一把推在了床榻上,我能感受到这双手是如何在我身上作乱。
也清楚这双手上沾满了我家人的血。
“如荻~瑟瑟~瑟瑟~”情到深处,翁斐口中不自觉的呢喃起来。
9
再见到顾瑾之是在我到齐国第二年的春猎上。
彼时,齐国夺嫡之争已经到了白热化了。
老皇帝的身体,就像即将枯死的树木,一日比一日衰败。
虽然老皇帝偏心赵贵妃所出的两个皇子,有心改立太子。但翁斐就像滑不留丢的泥鳅,任凭老皇帝怎样刁难,都没有找出他的半分错处。
再加上顾魏两家的保驾护航,翁斐的太子之位固若金汤。
一边稳坐钓鱼台,另一边自然就急了。
在这场春猎上,二皇子和七皇子发起了宫变。
却不想翁斐早有准备,二皇子被翁斐生擒,而准备弑君的七皇子被赶来的顾谨之一箭射穿了身体,当场死亡。
顾谨之依旧同我记忆中的一样,刀削斧刻一般的脸庞,隽秀之中又带着几分冷漠。身上穿着一套银色铠甲,如同往昔一般。
就如同过去千千万万次,我在阿姐身后看到他一般。
我有几分恍惚,回忆与现在重叠,我甚至想冲到他的身前质问他,
“姜国对你不好吗?阿姐对你不好吗?”
“你还记得你得封将军的时候,走在大街上百姓们看你的眼神吗?他们把你当做神邸,以为你会保护他们的……”
但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保的家是顾家,卫的国是齐国。
我收回心神,把目光落在了翁斐身上,却恰好看见翁斐身后的一个宫女,衣袖之中似有寒光闪过。
我的脑子停顿了片刻,心想若是让那个宫女把翁斐杀了也不错。
但转念一想,翁斐自身武功就不错,而且今夜里高手如云,哪里这么简单就能杀得了他的?
或许这个宫女,一动手便会被发现。
此刻翁斐身后人满为患,那宫女并不起眼。而我不过是恰好站在此处,碰巧看到罢了,也许这是老天给我的一个机会。
我计算好我到翁斐身边的距离,看到宫女手中银芒毕现,连忙扑身上前去。
“六郎———”
“小心———”
“噗呲~”是匕首扎进肉里的声音,剧烈的疼痛顷刻间便席卷了我的全身。
那刀一下子便插进了我的胸口,我感觉到我的生命好似在慢慢流失,但我面上依旧是一副痴心不悔的模样:“六郎,你有没有受伤~”
如我所料,那宫女一下子便被制服了。
就算没有我,翁斐也不过是受点伤罢了。
“瑟瑟~瑟瑟~”翁斐一把把我搂在怀里,也许是我气若游丝的模样太过于吓人,我竟然觉得翁斐的声音有几分颤抖。
“六郎,我是不是要死了。”
“我真的好喜欢你啊,六郎。”
“就算你后面……我还是喜欢你,有时候我真的好想恨你,可我真的恨不起来……”
“六郎,如果你只是六郎就好了。”
“你还记不得当初在白石镇,我们一起游山玩水。还记不记得我们一起在河里抓鱼……”
“那些日子,我真的好开心好快乐。”
10
我把我的命当成赌注,终于在翁斐的心门上撬开了一条缝。
我知道从那一刻开始,翁斐不会再把我当成阿姐的替身了。
我以宫瑟瑟之名,正式住进了翁斐的心里。
宫变事后,老皇帝的身体就似江河日下,缠绵病榻一个月便殡天了。
翁斐身为太子,顺理成章的登基为帝。
而我这个宠妃,也被他册为了贵妃,仅在皇后之下。
而一向看不起我的魏良娣,只跻身四妃之末,得了个贵贤德淑的淑字。
听闻那天晚上魏淑妃发了好大的脾气,在长春宫摔摔打打一整夜。
因为这件事,魏淑妃又被翁斐训了一顿。
又两月,第一丝北风吹入皇城的时候,皇后顾谨萱突然传出了喜脉。
这是翁斐登基以来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他平生的第一个孩子。
翁斐高兴坏了,一下朝便急匆匆地赶去了皇后的凤藻宫。
这样让宫斐快乐的日子,并没有维持多久,仅在半个月后,顾谨萱就莫名其妙的滑了胎。
太医来诊断后说:“皇后娘娘是误食了寒凉之物,伤了根本,只怕此生是难以有孕了。”
听闻当天进宫的顾家夫人听了此话之后,当场瘫倒在地,哭的死去活来。
后来还是刚刚失去孩子,又被太医判定此生怀孕无望的顾谨萱劝慰了她。
顾谨萱说:“女子勿需将怀孕生子当成头等大事,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顾谨萱这个人,若她不是顾谨之的妹妹,只怕我也是会喜欢她的。
叹只叹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