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回府之后我心气郁结,小病了一场。
我也想过退掉婚约,可是圣上已经下过旨意,悔婚或许会引来杀头之罪。这让我进退两难。
其实我的心中很不服,为什么我比不过周梓韵,为什么魏谨严偏要和她在一起,我有哪点比不上她。
诗会的事也像笑话一样传遍京城。
大家都知道了,太子欣赏周梓韵之才,周梓韵的诗也名扬天下,而我彻底沦为了这两个人佳话里的恶人和陪衬。
“苑苑,不要怕,你嫁过去仍是他的正妻,背后有丞相府替你撑腰。”父亲和母亲安慰我。
我心里也明白,相府也需要这场婚事,任何人都改变不了。
但是每次想到魏瑾严诗会上厌烦的神态我就心如刀绞,好像再也没有一心期盼的金玉良缘,佳偶天成了。
比我更想退婚的是魏瑾严,他一心想娶周梓韵。
可周梓韵说过,不是正妻她绝不会嫁。
听说他为了拒婚几次与圣上大吵,最后也没能拒掉这门婚事。
我还是嫁进了东宫,有了太子妃的名分。但是这并没有什么用,拦不住一个要走的人。
新婚之夜,魏瑾严草草喝了交杯酒,就想走。
我知他不喜我,想着娘亲的叮嘱,还是鼓着勇气开口。
“殿下今夜还是在此歇息吧,今夜不在这里,未免会被说闲话。”
不知这句话又哪里触怒了他,他冷笑着捏住我的脸。
“你以为坐上了太子妃位就能同孤生情了吗?你养在深闺,见识短浅,只会规矩礼仪,周梓韵能用兵上战场,有才有性,你这辈子都比不上她。”
说罢狠狠一甩衣袖,摔门而去,只剩我一个人。
我望着代表喜事的红烛,枯坐一晚,直到红烛燃尽。这一夜我无以睡眠,始终都想不明白。
世人皆知太子与太子妃不睦,因为太子有真正的心上人。
我也彻底不抱期待,相府每每派人来送信询问子嗣,我也命丫鬟草草打发了事。
在我和魏瑾严几近冰点的几年,周梓韵却活得无比潇洒。
听闻她多次通过将军府献策,帮助朝廷平定水患和地方叛乱。
连圣上都颇为赏识她,多次扼腕周梓韵并非男子。
而世人也惋惜,惋惜她没成为太子妃,不然日后定是一代贤后。
魏瑾严则愈发厌恶我。
因为我占了他正妃的位置,让他于心爱之人不能相守。
04
所以除了宫里召见,基本不愿见我。
我也曾亲自做了糕点给他送去,娘亲经常给在书房忙公务的爹送,爹每次都吃得极为舒心。
他不让我进去。
我提着糕点在书房外等了两个时辰,最后听到里面传来他的声音。
“滚。”
好冰冷的话,和他贬低我的诗作之时一样冷,和新婚之夜他摔门而去引来的凉风一样刺骨。
我回去的时候夜色已晚。
整个东宫除了太子书房灯火通明,都是一片漆黑,寂静无声。
像一个装潢华美的牢房。
我把那些亲手做的糕点连同偷偷保存的陈旧荷包,还有那日写诗的纸,统统丢了出去。
既然不是良缘,也该放下了。
我终日在东宫里无法出门,闲来无事就抚琴作画。
其实我的琴技比起宫中的琴师不逞多让,只是大家小姐习琴多半是为了风雅和取悦男子,父母也并不在意我的琴弹得如何。
前两年我还会因为魏瑾严的不喜而默默垂泪,后面渐渐就习惯了。
魏瑾严心心念念都是周梓韵,不肯再纳侧室,整个东宫只有我一位正妃。
“小姐,你真的不主动去找一下太子殿下吗?”我的丫鬟问我。
“找了也没用,我本就不是他心爱之人,殿下只会徒增厌烦罢了。”我抚着琴。
其实和在相府也没区别,每日抚琴品茶,也没人会为难我,魏瑾严更不会没事来找。
好像逐渐放下他之后,日子也乐得清闲幽静。
周梓韵也进过东宫。
不过是与工部侍郎一起与太子商讨兴修水利之事。
我知道是因为在园林里偶遇了她。
她依然梳着未出阁的发髻,穿艳色服饰,到哪儿都扎眼。
我那时在抚琴,一曲弹完才发现她颇为不羁地坐在地上听了许久。
我顾不上想起我们两人的身份,只皱着眉头说,“你把衣袍都弄脏了,身为女子怎可如此失仪。”
“哈哈哈,这很重要吗?我在外游历之时,比之更狼狈的境遇都有,衣袍那时比起生死,早已是身外之物。”周梓韵说。
其实我有点好奇她在外游历的经历,还是没有问出来。
“你嫁给他,真的好过吗?”周梓韵这么问我。
“没有好不好过之分,我既当了太子妃,就该尽我所能维持太子妃之仪罢了。”我一板一眼地回答她。
她捂着肚子笑出了眼泪,“你还真累,若是我,即使嫁了人也不会这样的。”
我说这是自古女子便应做到的。
她说不。
“我不知女子应当如何,我只知道我游历四方,我见过黎民苍生,我与东西南北之人论道,我跟着能工巧匠学过造化,我见过战场伏尸遍地,我只知道我不仅是女子,我还有无数利国之策,我应当有更广阔的天地。”
她说话之时,字字铿锵。
那凌厉之气填满了她明亮的双眼,好像能装下无数人的命运。
她走了之后,我出了神。
我好像知道为什么她能让魏瑾严不顾一切地爱上她了。
我成人的这十几年,我从未想过去京城以外的地方。
京城是最富丽奢靡之地,没人想去别的地方的,可是看到她,我想了。
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处境能够锻炼出这样的人。
我现在很向往外面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