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平山也跟着说，“裴大人，我们两处府衙挨得近，说句大白话，那就是左右邻里，有困难之处，难道不应该互相帮忙吗？”
裴大人闻言，长叹一声，“我们渠南城自然是愿意帮忙的，只是眼下城内的粮仓，也没有多少粮食……”
他思忖几秒。
“若是诸位需要的话，我们渠南城大约能够拿出来一千斤的粮食，诸位看如何？”
一千斤……
一千斤的粮食够做什么的？
都不够百花镇上，那些军士们吃饱肚子的。
薛平山有些急眼，“就不能再多借一点吗？”
裴大人抱着双手，尴尬一笑，“这可怕不能。”
薛平山脸色一沉，刚想说话。
程清拦在他前面，望向裴大人，道：“裴大人，我听说府衙有私有粮库？”
裴大人闻言，望向程清，并未搭话，而是问道：“这位姑娘是？”
曹广孟介绍道：“这位是程姑娘，是府尹府请过来帮忙的。”
程清适时地，拿出府衙和县衙的特批。
看见两位大人的手书，裴大人将特批还回去，面上多了一抹笑意。
“原来是程姑娘，有失远迎。”
程清福了一礼，“您客气了，我这次是受郓城府尹托付而来，敢问裴大人，城内是不是有私有粮库？”
裴大人闻言，顿了一秒，道：“这个，有是有，只是……”
程清抢在他打太极前面开口，“若是有，那就太好了。我听闻，私有粮库，府衙都是可以私下买卖的。若是府衙不方便借我们粮食，可否卖给我们一批？”
“这个……”
裴大人打量着程清，心下觉得不对劲，变得正色起来。
“程姑娘有所不知，府衙确实有私有粮库，但是各地都缺粮，咱们的粮库，现在也缺粮，若是有粮食，我方才便同意借了，又怎会出卖……”
程清打断他的推托之词，“裴大人，明人不说暗话，我们就直接开门见山吧，你方才不是说，渠南城外的田地，都在闹虫灾吗？那想来，府衙现在应该也很缺银子吧？”
裴大人一愣。
程清盯着他的神色，继续道：“出借粮食，是各个府衙之间互相帮助，但我们私下收购，便是个人行为，你们没有白出粮食，也能够换一笔钱，来治理虫灾，何乐而不为？”
“这个……”裴大人微微皱起眉来，眼珠子咕噜地转。
大约是在计算程清所说的话。
程清见此，便淡淡一笑，“对现如今的渠南城来说，钱和治理虫灾，应该大于私库里的粮食吧？”
裴大人心头一凛，盯着程清的神色，变了又变。
确实。
渠南城内缺粮，其实没那么严重。
相反，因为渠南城内管控及时，没有让百姓们，大规模抢粮食囤积粮食。
现如今城内城外，各个粮仓都是充裕地。
对于渠南城来说，现在粮食问题不算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反而是虫灾。
若是虫灾及时解决，不耽误下年产粮。
他们便也不用担心粮食不够。
若是解决不了，即便掏空城内城外所有粮仓，也不过杯水车薪。
但，治理虫灾不仅需要人力物力，还需要更多的财力。
府衙最近，确实一直在为钱发愁。
思及此，裴大人心里也有些动摇了。
看出来裴大人的态度有所松动，程清便又道：“对了，裴大人，您应该知道，咱们华光道距离你们甘南道并不算远，倘若郓城内的情况，得不到解决，你猜那些受灾的百姓，会不会一股脑涌入你们渠南城？”
裴大人猛地一愣。
程清却十分体贴地提醒道：“我记得，现如今渠南城的城门口，就有不少受灾的百姓，现在人数还不算多，你们渠南城拦得住，一旦人多起来呢？”
“若是渠南城统统见死不救，那么多灾民，全部死在渠南城门口，你猜朝廷若是知道了消息，你们渠南城府衙，会不会吃罪？”
裴大人脸色唰的一下，肉眼可见地变白了。
曹广孟和薛平山见此，对视一眼，两个人又惊又喜。
惊讶的是程清的口才。
喜的是，看裴大人这模样，他们买粮食的事情，应该有着落了。
果然。
没多久，裴大人神色忽然一松，对程清和薛平山等人，便笑了笑。
“程姑娘不愧是，府尹托付而来的，果然厉害，每一句话都说在了要点上。”
他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到底是年岁大了，是我老糊涂了，比不得你们年轻人了。”
程清淡笑，“那？”
裴大人呵呵一笑，“不过，粮食的事情，我还是做不得主。”
程清眉梢一挑。
裴大人忙找补道：“当然，我并不是要驳了诸位的面子，只是粮库里，还有多少粮食，我确实不清楚，这件事也需要请府尹大人做主。”
“是以，还望诸位给我一天的时间，让我先去清点一下粮库，再禀报府尹大人，请府尹大人做主。”
说着，他还给程清等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不过诸位放心，府尹大人很是通情达理，程姑娘方才所说的话，我也会一一转达给府尹大人，想来府尹大人必定会同意的。”
程清放下心来，欠身道：“如此，我们便回去等候同知大人的好消息。”
裴大人客客气气地应下来，亲自将他们几人送出府衙。
程清等人拜别，离开裴大人的视线后，薛平山和曹广孟才长松一口气。
“幸亏今日将程姑娘带来了，不然只怕这事情还不好办呢。”薛平山望向程清，眼里充满了敬重，“果然，就和广孟说的一样，还是程姑娘厉害，三两句话，就摆平了这件事。”
他们都看得出来，裴大人之前的态度，明摆着是不想将粮食卖给他们。
若不是程清说的那些话，只怕今日，他们就要铩羽而归了。
程清却摇了摇头，“薛大哥谬赞了，我也就是随便说了两句话，没想到，裴大人还挺好说话的。”
曹广孟笑道：“程妹子，你就别谦虚了！那几句话，可不是随便说的！像我们这样的粗汉子，真想不起来。”
曹广孟这话，并不是谦虚客套。
他们这些人，全都是读书不行，一贯习惯用武力解决任何问题。
即便程清事前将那些话，告诉他们，让他们复述一遍。
只怕他们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