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口的监控没有记录到人员来往，也没有被动过手脚的痕迹。」警官委婉地提醒我，「你是不是最近太紧张了。」
昨晚的搏斗和眼前的一切让我头晕目眩，盯着那扇从未打开的大门，我失去了意识。
再一睁眼，我发现我睡在旅馆的床上。
警官请医生看过了，说是我压力过大产生的幻觉，建议不要待在出现幻觉的场所。
「今天有点晚了，我帮你交了钱，你先在这住一晚，明天再说吧。」警官语重心长地嘱咐我不要胡思乱想，关上了房间门。
真的是幻觉吗？我摸着伤口的手劲越来越大，结了痂的口子再度撕裂，鲜血顺着脸颊流下。
姐姐失踪之后，爸妈伤心过度，他们决定两天后就带着我离开这个城市。
而今晚是我在这个城市入睡的倒数第二个夜晚。
我洗去血污，换上睡袍，这几天的疲惫一涌而上。
「真的能找到真相吗？」我喃喃着坠入梦乡。
04
半夜，不断重复的电子音把我从深眠中唤醒。
送餐机器人不知怎的被卡在了垃圾桶前，它好像把垃圾桶识别成了人，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对不起，不是故意撞到您的。」
酒店走廊灯被不停的电子音持久点亮，放任不管的结果是我辗转反侧难以重新入眠。
我头疼地推开门，抱着机器人转了个方向，重获自由的机器人敲响了隔壁房间的门。
虽然也好奇为什么大半夜还有人点了送餐服务，但重归寂静而暗下来的走廊让我困意顿生，懒得再去探究这位大半夜进食的邻居，我打了个哈欠，转身关门。
一只脚卡在了门缝里，趁我恍惚，一个身影从门缝中溜进了我房间，房门轻轻合上。
几乎是一瞬间，窒息的痛占据了我的大脑，我用尽全力拍打扼住我脖颈的手，却因缺氧而缺乏推开面前男人的力气。
「许乐星，我曾经给过你机会的。」李寅参狰狞的脸在我眼前放大，「是你要找到事情的真相的。」
「很可惜，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找到真相。」李寅参微微睁大眼睛，似乎很享受我垂死挣扎的模样，「你和你姐姐连痛苦的表情都一样让人兴奋。」
缺氧的大脑让我仅有一击之力，我睁着血红的眼睛，用尽全身力气踹向李寅参的裆部，趁着他疼到松手，氧气重新灌入我的肺部，我全身的血液才得以重新流动。
完全没想到李寅参会找到这里，更没想到李寅参这么急着要杀我灭口。
眼看着李寅参即将恢复过来，进出的大门落了锁，从四楼的窗户逃走不死也残。
我眼一闭心一横，躲进了厕所。
厕所门不算牢固，在李寅参的大力拍打下撑不了多久。
报警之后，我又拨出了另一个电话。
「许乐星，你想在这等着警察来根本不可能。」李寅参似乎找了个开锁的铁丝，锁舌被挑得叮当响，「不如你主动出来，我让你死得体面一点。」
我双手握着电话，用身体死死抵着厕所门，祈求李寅参开锁能慢一点。
「客人您好，您点的客房服务到了。您看您这边大门反锁打不开，我们拿了万能房卡给您打开。」
厕所门锁和大门门锁在同一时刻打开。
彬彬有礼的服务生和表情扭曲的李寅参四目相对。
「那个......我上个厕所。」看我出来，李寅参为了掩饰自己，走进了厕所。
我点头感谢服务生，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锁住了厕所门。
「李寅参，你就在厕所里等着警察来吧。」我用钩子和门卡做了个锁扣，把厕所门死死封住。
瓮中捉鳖，这下，李寅参跑不掉了。
在警察到来后，我打开了厕所门。
厕所内却空空如也，只剩被夜风吹起的窗帘不断摇晃。
除了我脖间青紫的手印，没有任何李寅参来过的痕迹。
隔壁房间租客面对警察的询问，表示这半夜的餐车来得莫名其妙，他根本没有点餐。
监控中，餐车也是正常行驶，在短暂停滞下卡在了垃圾桶前。
更让我难以置信的，是监控竟没有拍到李寅参的身影，并且我的脖子上并没有他的指纹。
根据我的指认，警察把李寅参拘进了警局。
「什么恰恰？我没有和许乐雪跳恰恰啊……」李寅参大着舌头趴在审讯桌上，「我还能……还能再喝……」
李寅参是从酒吧被带来的，据说找到他时，他正从蹦迪台上往下跳，还摔伤了一条腿。
监控显示，李寅参一整晚都在酒吧，没有证据证明昨晚加害我的人，是他。
「不可能，他那条腿一定是从窗户逃跑时摔的！」我看着审讯室里醉成一摊烂泥的李寅参，声嘶力竭地大喊，「你们为什么这么在乎那条证据，我看见了他的脸还不算证据吗？」
警官面带遗憾地缓缓摇头：「抱歉，人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会产生幻觉，许乐星，我已经打了电话，让你的父母今天就带你离开这。你姐姐的案子，我们会查下去，交给我们好了。」
我缓缓瞪大眼睛，刚要说出不，爸妈就已经到了警局。
头发花白的爸妈挽着我的手，摸着我的头说让我回家收拾东西，今天下午我们就离开这个城市。
我终究是狠不下心忤逆爸妈，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跟着爸妈走了。
05
太阳一点一点坠入地平线，窗帘半拉着，一半月光洒落在卧室的床上。
我躺在床上，手机上是来自爸妈的无数个未接来电。
我相信或许过了十年、二十年，警局会还我们一个公道。
但是，失踪的那个人本该是我。
尸骨未寒，我要带她回家。
「所以，我会找到真相的。」我盯着不断走动的时钟，之前伪装的害怕和怯懦慢慢消失。
时钟指向凌晨3点，深沉的夜色尽头泛起晨光。
无证据审讯的拘留已满24小时，今晚，李寅参一定还会来。
没让我等多久，迷魂的香气袭来，眩晕和失重感席卷了全身。
床翻转过来，床底竟联通着狭窄阴暗的地下室，没有光的黑暗中，李寅参的身影缓缓出现。
他得意洋洋地举起雪亮的剔骨刀，冲着翻转下来的床就是一顿劈。
一时间血肉横飞，残肢遍地。
「一群傻子，还想找到我犯罪的证据，真是可笑。」李寅参狂笑着又是一刀，被一刀劈碎的心脏掉落在地，「还是我赢了啊。」
李寅参打开放在角落的箱子，尸臭隐约从箱子中溢出，一张凝固着恐惧的脸放在箱子的正中间。
那正是在视频里离奇失踪的女人，我的姐姐，许乐雪。
李寅参一点点收起散落在地上的残肢，最后捡起掉在地上的头：「许乐星，你想找到你姐姐，我成全你，你们现在永远在一起了。」
「真的吗？」我举着和警局的视频通话，缓缓走到李寅参面前，「你还有机会重新措辞。」
李寅参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又颤抖着捏起地上的残肢闻了闻：「你骗我？许乐星你居然拿猪肉骗我？」
一个失手，他手中的「脑袋」掉落在地，十分有弹性地在地上弹了几次。
他终于发现所谓「脑袋」，只是一个劣质的皮球。
李寅参气得一直喃喃：「许乐星你这个贱人……」
我噗嗤一声笑出声，打断了他的自言自语：「你还以为我是许乐星？」
「你嗅觉薄弱，有一定程度的夜盲。」我用卸妆水卸去了化了几天的妆，露出和放在箱子里那人一样的脸，「李寅参，我是许乐雪啊。」
「你杀的，是我的妹妹许乐星。」我慢慢地用卸妆水去擦尸体上的妆，腐化的脸上，卸妆水一碰，皮连肉一起掉下，但不难看出，箱子里的尸体，是我的妹妹许乐星无疑。
李寅参想杀的是我，但我的妹妹却代替我死去了。
盯着李寅参慢慢突然放大的瞳孔，我毫不嫌弃地触碰腐化的尸块：「我只是想搜集你出轨的证据，让我妹妹扮演我几天，免得打草惊蛇。」
「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急着下手……」我用手帕遮住尸体凸出的眼球，捡起掉在地上的剔骨刀。「我妹妹那么好，却死在了你这种人渣手里。」
看着我手中的剔骨刀，李寅参终于开始害怕。
他颤抖着嘴，不住地摇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杀我，请饶我一命。」
我一刀划破李寅参的手臂：「我妹妹死前一定也求你了吧，怎么你没有饶她一命呢？」
李寅参惨叫一声，竟是迎着刀扑向我，我下意识一躲，李寅参没入了黑暗，竟不见了踪影。
他逃进了下水道。
「一队跟上，其他人盯着监控，去附近的井盖口守着！」警官终于赶到，狭小的地下室顿时敞亮而拥挤，屋内的一切都一览无余。
除了刚才新鲜喷溅的猪血，暗红的血迹依然显目，最不起眼的角落放着被染红的床单被套，破碎的窗玻璃，以及无数使用过的防指纹手套。
「警官，我找到证据了，李寅参应该被绳之以法了吧。」我关上装着妹妹尸体的箱子，看向四处搜集证据的警官。
「我保证，李寅参一定逃不出法网。」警官眉头紧锁，郑重地向我承诺。
我把定位器递给警官，终于熬不住，晕了过去。
06
再醒来时，已经过了整整两天，这几日夜晚的奔波劳累让我的身体到了临界值，因此把所有事交代给警方就再也撑不住睡着了。
一睁眼，妈妈心疼地抚摸我的脸颊：「宝贝，你这样也太危险了，爸爸和妈妈都很担心你。」
爸爸探了探我的额头：「还好，没发烧了，这几天你总在说胡话。」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爸妈我其实是许乐雪，妹妹许乐星是因为我才死的。
爸妈却好像懂了我想说什么。
「你是我们的女儿，乐星也是，谁也不会想到李寅参是这样的人。」妈妈往我嘴里塞了块巧克力：「乐雪，你不要自责。」
爸爸像是读懂了我的疑惑：「我们毕竟是你们爸妈，自己的女儿总是认得出的。」
多日来的焦虑和痛苦都在此刻消散了大半，我拥抱爸妈，在妹妹出事之后，第一次号啕大哭。
「那个……」医院房门被敲响，警官站在外面，「许乐雪，李寅参已经被我们抓住了，在他情人家附近的管道，一个月后判刑。」
我点点头，示意我会来。
时间过得很快，李寅参判死刑的新闻登上了各大网媒。
「惊！莫名消失的女租客背后竟是残忍的杀妻案。」
「丈夫深夜杀妻碎尸，妻子做错了什么？」
「事件再反转，死者竟是妻子的双胞胎妹妹，仅因妻子搜寻小三证据。」
横在我们一家人心中的一道伤疤被网络晒得无处遁形。
一时间，李寅参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网友们纷纷谴责李寅参出轨还毫无人性碎尸藏尸，也有人唏嘘本该死的并不是我的妹妹，而是我，甚至有人找到我的联系方式，大骂我就是找了个替死鬼。
我耐心等待热度发酵，在新闻爬上热搜的最高点那一刻，发送了我编辑已久的文章。
李寅参的出轨对象，其实不止一个。
其中一个，就是我的妹妹许乐星。
正是如此，在我提出扮演我几天的时候，许乐星欣然接受，她一直认为李寅参对我非常好，想体验一下成为他妻子的感觉。而我也想让许乐星知道李寅参是何等的人渣，于是刻意发出邀约。
而寻找李寅参其他出轨对象的时候，我忽然发现他好几任出轨对象都离奇失踪，仔细调查后，发现罪魁祸首竟然就是李寅参。
李寅参对喜欢他的女人有克制不住的虐杀欲，因此总是爱在女人最爱他的那一刻杀死她。
然而，李寅参太过狡猾老练，他从未落入法网。
我调查出结果后，立刻想要提醒妹妹许乐星，却发现她已经失踪，怕是凶多吉少。
我立刻报警，指认李寅参为凶手，却因为证据缺失而指认失败。
我只好装作许乐星，租下了事故发生的这套房，庆幸的是，李寅参似乎对这次虐杀很满意，总爱反复查看，我才得以顺水推舟地揪出这条大鱼。
动手那日，李寅参装作去酒吧喝酒，刻意经过监控多的地区，和人多打交道，造成深刻印象，期间装作喝醉前往厕所，从厕所窗户翻出酒吧。
之后，他通过下水道进入租房内地下室，从而躲过室外监控。
卧室的床能进行翻转，妹妹在睡梦中掉入地下室，因此虐杀时的血液不会溅在房间墙壁，李寅参更换被血浸湿的被套，将床转回，从下水道重新回到酒吧喝酒。
第二天，妹妹就「离奇失踪」了。
而在我入住房子之后，李寅参害怕我发现房子的秘密，起初扮鬼吓唬我，希望把我吓跑，却无济于事。
后来他决定杀我灭口，却发现在屋内打斗，他为了恢复房子原状需要花太多心力，因此把我逼去了酒店。
在酒店，他给隔壁房点了送餐服务，篡改了送餐机器人程序，让机器人卡在我门口的垃圾桶旁，诱使我开门。
行动失败，从窗台越出时摔伤了腿，因此在审讯时咬定自己是从蹦迪台上掉下摔伤。
审讯之后，李寅参意识到我已经了解全貌，急着杀我灭口，便没来得及确认床上的人就开始虐杀。
可惜，我提前用猪肉和骨头做成了人形，仗着李寅参嗅觉薄弱和夜视能力弱的缺陷蒙混过关。
多次犯罪的成功让李寅参愈发自傲，他留下的痕迹也越来越多。
我展示的图片证据中，有我们搏斗时，掉落在花园草丛没清理干净的玻璃渣；有酒店刺杀时，李寅参没有埋好的数据接口。
他自以为的天衣无缝，其实早就是我眼里的破绽百出。
我的这些证据，无疑是火上浇油。
李寅参最终在一片讨伐声中被执行死刑。
而我，早已和父母前往新的城市。
开启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