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歌高深莫测一笑。
她答道：“凡有死尸，恐生病疫，尤其是与匈奴人对战后，祖父想想，边关是不是时有疫病？”
护国公老将军细细回忆，发现确实如沈青歌所说。
不仅是虎门关，其他的边关也是，军中经常会大范围生病。
“原来不是天气问题吗？”护国公老将军呢喃道。
他与众多将领一直以为是因为天气寒冷，风寒如体，是以将士们才多病。
“天气严寒只是一部分原因。”沈青歌缓缓道，“人死后，尸体若不立刻妥善处理，聚集在一处，就容易引发疫病，或是鼠疫，或是流感。”
其实这从现代角度来说，其实很好理解。
人死后，尸体腐烂，腐肉会滋养出许多病菌，很容易诱发空气污染。
而许多尸体聚集在一起，腐烂的同时又会招惹许多蛇虫、老鼠、或是蝙蝠。
食腐肉的老鼠体中，病菌多不胜数，一旦流入百姓家中，轻则小病小灾，重则引起瘟疫。
于此同时，还有水源被污染的隐患。
诸如上述的种种原因，才是沈青歌下令让将士们勤洗澡、更换衣物的根本原因。
除此之外，若非在野外，沈青歌也尽全力让将士们能一直饮用热水，甚至一定程度上，沈青歌并不禁止他们喝酒，也是因为酒水其实也是干净的，比起野外沼泽地、小河小溪中的水更安全。
来到虎门关，沈青歌想做的事情很多，其中之一，就是在军中推广开洗澡、饮用热水这两件事。
是以，护国公老将军这时问起，沈青歌并没有打马虎，而是细细讲给祖父听。
在最后，她甚至借用了太医院院首钟太医的名义，让这套理论更加有说服力。
护国公老将军大开眼界，眼中连连惊奇，“原来是这样。”
他心中仿佛一层薄纱被掀开，此前军中很多难以解释的事情，都因此而解开。
护国公老将军沉吟一番，挥手叫过姜义。
“歌儿刚刚说的东西，甚为重要，等回去后，也在咱们军中推行。”
能保护兵士们的生命，护国公老将军对此事势在必行。
姜义连连点头，掏出自己的小本子和炭笔，郑重的翻开新的一页。
沈青歌眼中无奈笑笑，而后重新为姜义讲了一遍，这一遍甚至比刚刚的内容更加详细，连多久换洗一次衣物这种事情都考虑在内了。
姜义记完最后一笔，忽而抬头，好奇开口：“小沈将军，若兵士们都实行这些习惯，他们会不会变得更厉害、更精神？”
说实话，他对沈青歌手下的兵，可是眼馋得很呢。
个个精神抖擞，威武雄壮，显得虎门关原本的守兵们有些‘病弱’。
姜义可瞧见了，刚刚进城门时，守城的副校尉可紧张的不行，一幅紧张兮兮的样子，生怕沈青歌他们是伪装的匈奴人。
毕竟那副凶悍的模样，确实不像是刚从京城中出来的，养尊处优的京都直系兵。
对姜义的问话，沈青歌愣住，绝色的容颜上露出思索，而后略带迟疑地开口：“……或许会吧。”
古话说人靠衣裳马靠鞍，洗干净了总要比脏兮兮的看着有精神？
但要说会变得更厉害，还要看实战，沈青歌的兵，都是一次次实战和比武喂出来的。
姜义并不知道这支刚刚来到的军队，在京中时每日拼了命的训练，甚至在赶路途中，还夜夜比武、并沿路剿匪。
他喜气洋洋的跑下去，准备把沈青歌所说的内容实施下去。
那身影急迫的让沈青歌忍不住笑。
风大，护国公老将军腿上还有伤，原本在城楼上就是为了等沈青歌回来，如今孙女回来，他才露出几分疲倦。
沈青歌见状，连忙掏出怀中的瓷瓶，取出一颗药。
“我没事，不用浪费这等好药。”护国公老将军摆摆手，推辞道。
然而沈青歌却罕见地坚持。
“您腿上的伤不轻，不吃药万一落下病根怎么办？再说了，这药没有您想象中的珍贵，吃完了我还能做。”
沈青歌坚持让护国公老将军吃药。
护国公老将军无奈，只好接过药丸咽下。
见祖父吃了，沈青歌脸上才露出一点笑意，“这才对嘛，我跟您说，我来这之前，祖母特地嘱咐过我，让我看好您，少喝酒多穿衣服，我可是带命令来的。”
她颇为得意的说道。
护国公老将军哈哈一笑，笑骂道：“你个小鬼精，人不大，说起话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家的血脉。”沈青歌自得的抬起下巴。
引得护国公老将军既欣慰又手痒。
他看看天色，这才注意到已近大半天过去了。
如今炊烟渐起，街道上弥漫着饭香味。
“饿不饿，我带你下馆子，等吃完饭再回家。”护国公老将军望向沈青歌，目光带着慈爱。
这时他不再像一位久经沙场的将军，反而像个寻常人家的长辈，对儿孙满满都是关切。
沈青歌自然拍手称好，扶着护国公老将军往街上的食肆去。
二人未解战袍，一身铠甲，街上不时有百姓向他俩行礼，表情敬重。
护国公老将军一一和善点头示意。
百姓们落在沈青歌身上的目光，多是好奇，他们从未见过这个陌生少年将军，但多看几眼，眼尖的百姓便看出护国公老将军和沈青歌的容颜，有几分相似。
他们纷纷过来，沈青歌是护国公老将军的儿孙。
表情不由得更加和善。
沈青歌也不怯场，百姓们向她行礼或是上来问候，她以礼回之，表情根本不胆怯退缩。
一边走，没人的时候，沈青歌才悄悄侧头，看向护国公老将军问出了方才藏在心中的一个疑问：“祖父，咱们在城中有院落吗？咱们不需要住军营吗？”
她一直以为驻守边关的将领，都得住在军营中，时刻警惕，以防突发敌袭。
护国公老将军点点头又摇摇头，缓缓道：“按理说，将领是应该在军营中居住的，但我不仅是守军之将，亦是虎门关的城主，除了军中要务，城中其他要务也需我经手，为了方便做事，我便从军营旁边盘下一处院落，会见城中官员和来访的商人、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