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发小,相伴长大,从认识的第一天起,她就是个奇怪的孩子,时而通透时而迷糊。
古灵精怪,又长不大的单纯。
她对感情的理解止步于家人和朋友。
一直是让尹阳忧愁的事。
他想过给小丫读一些描述爱情的文学作品,让她明白怦然心动,明白热情和占有。
循循善诱是尹阳年少时不成熟的想法,为什么不成熟,因为后来他发现小丫都把这些故事当做床头故事在听。
你读罗密欧与朱丽叶,她直接回一句这就是信息不对称下的悲剧。
能打电话写信的事情千万不要省钱省笔墨。
你读安娜卡列尼娜,她直接呼呼大睡。
古今中外的爱情故事,在她小脑瓜子里都成了有趣的案例,全然是无法共情的水过鸭背。
现在,让尹阳头疼不已的小没良心,终于问出口,反而让他打好的草稿无用武之地。
她在问不占有就不算爱么?
尹阳心里爱她就必须占有,不遗余力,不折手段。
奈何她已经明确的说,不想占有他。
在感情里,独占的对立面就是成全,尹阳绝无可能成全她和别的男人,所以要如何回答,想了十年的男人也迟疑了。
两人沉默相拥,彼此尖锐的倒刺都收起,就和院子里晒太阳的猫咪一样,懒懒的贴着,她似乎在和自己对话。
口中偶尔蹦出一两个词,尹阳听着,不再发问。
直到她湿润的发梢重新变得干爽,怀里的小丫突然抬起脸,下巴垫在尹阳的胸口上,他喜欢这样的姿势,会给他一种小丫在依赖自己的错觉。
小丫的眼单纯又机敏,此刻散成一片零碎的影,映着他小心翼翼的面庞。
他的呼吸扑在她的刘海上,调皮的发丝扫过微狭的眼,怕她痒了粗暴的揉搓眼睛,男人伸出长指拨开几缕发丝:“小丫,对不起,以后我都不问了。”没有经历过她发病,也被刚才小丫六神无主的模样吓到的尹阳,无法回答她问题的尹阳。
同样选择了缄默。
小丫看着他,懵懂的似乎忘记了刚才安静的时间,又跳回爱和占有的问题:“尹阳,你还没回答我呢。”
“小丫,我的爱就是占有。”他在自己的爱上加了前缀。
“你不想占有我,我会很伤心,小丫,你不要我,我就去死。”尹阳把死这个字说得举重若轻,因为死亡是最极端的手段。
“像上次那样吗。”她问。
他毫不犹豫的把她抱到落地玻璃前,唰地拉开窗帘,此时外面灯红酒绿,脚跟顶在玻璃上,视线居高临下的俯视,除了觉得街道渺小更多的是一种身处高地的眩晕。
就算有隔挡存在,也会让人产生一种稍有不慎就粉身碎骨的错觉。
尹阳后背贴着在玻璃上,让整个身体的力量都靠上去。
玻璃纹丝不动,可范娅娅就抑制不住的想到他落下去的画面。
尹阳不是没有跳楼过。
他有过寻死的念头。
他看着她的表情是让人窒息的绝望,似笑非笑,眼里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心悬在男人身上的范娅娅被幻觉里坠楼的画面骇了一跳,突然伸手把他从落地窗上拽了回来,轻而易举的抵在墙角,墙壁敦实给人安全感不像玻璃,她喘着气手撑在尹阳的心口,他不说话,只有心脏不停叩击胸膛告诉范娅娅,他还活着。
她缓缓抬起头,脸色微白,颤声道:“尹阳,我会陪你一起跳下去的,无论什么时候。”
“小丫,你是喜欢我的,你知道吗。”尹阳心底在狂喜,却不敢惊扰到这株好不容易捂出来的幼苗,他的情果埋了十年终于发芽了。
恨不得昭告天下,恨不得让所有人都陪他一起欢喜的男人,忍下了心底滔天巨浪似的欢喜,用手覆上她按在胸膛上的柔荑,错过这个机会,将来就不会在有了,他不能急躁,不能吓到她。
不能揠苗助长。
尹阳薄唇蠕动,搜刮着脑海里的说辞,福至心灵的想起了殉情两个字:“殉情只有相爱的人才能做。”没有比这个更凄美更贴合的词了。
“殉情,像梁山伯和祝英台,你是想与我同死。”他循循善诱。
是么,是殉情啊。
范娅娅从来没有把这个词用在自己和尹阳身上,伊戈尔死了她会愧疚到疯,会迁怒尹阳和自己,可是尹阳死了怎么办,她会选择一起死。
无论他是小伙伴,还是成了男朋友。
这个想法是什么时候有的,范娅娅不知道,或许是他失明要跳楼的时候吧,身体先于大脑反应过来就采取行动。
就像刚才,他真要跳下去,她拽不回来也会跟着跳。
殉情吗。
像梁山伯和祝英台,死都要在一起。
她还以为死了都要爱是一首歌而已,怎曾想自己会实践呢:“你说是殉情,就是殉情吧。”
“小丫我真高兴。”男人突然表露出的狂热,眼底迸发出来的情绪在四目相对的瞬间就淹没了范娅娅贫瘠的感情认知,热烈得让火山都相形见绌。
她下意识就躲开了他的注视,想要退后一步却发现腰上横着一只胳膊,他不让她走。
唯有侧过脸的范娅娅,嗫嚅道:“你高兴什么。”
“因为你爱我,我高兴。”
“我们能不要进行这种幼儿园的对话吗。”她不好意思了,真的,感觉把一辈子的腻歪都堆砌在刚才,范娅娅摸着鼻子,试图扯开话题,回归自己熟悉的沙雕画风:“我觉得我们有点腻歪,有点凡尔赛体。”
他眼神里的东西让范娅娅遭不住。
比融为一体时还更让人膝盖发软。
对面的尹阳也好不到哪去,他心里跟住了一头发怒的熊,正在用让人胆寒的庞大身躯猛力冲撞着肋骨,咚咚咚,咚咚咚,声音绝大,力道刚强。
她隔着都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清晰可闻!
“呀!”她正发愣呢,突然位置颠倒,原来是男人把自己扛了起来,她疾呼:“尹阳你干什么?!”
“你说了不要幼儿园对话的。”他把她摔在柔软的大床上。
说是摔,其实尹阳也护着范娅娅的头,算是两人差不多是一前一后滚到床上去的,床垫的弹簧发出微微的咯吱响。
本想强行扭转腻歪画风的人,又被尹阳卷入了被浪中。
浪花充满蓬勃的活力。
她也是个冲浪选手,迎着浪头冲上去,当了一个灵活的弄潮儿。
说人话就是浪里白条。
尹阳蜷缩起脚趾,抵死抱着人挨在床头上,疲惫的人已经睡去,这回她出力比较多,让他有了一种全新的体验,更可能是感情得到了回应,在被翻红浪的时候有了一种灵魂上的深度契合感。
余韵尚在身体里回响,男人紧箍着人像要把两人打碎重新揉捏成为难分难舍的一体。
他的喘息落在她的颊边,薄唇贴上小丫脖子,昏暗的室内只有床尾的一盏落地灯照明,灯光见证了他们的缠绵,好似被男人身上强烈的领地意识恐吓,光只敢爬上床尾的一截,在往前就是越雷池了,光影对容貌不佳的人是最致命的照妖镜,它们会无限放大你的缺点,但是这样坏脾气的存在,却对尹阳毫无威胁性。
黑影和光明的对比加深了他的五官。
加剧雕塑感的面容吸血鬼嗜血般蛰伏在范娅娅的脖子上。
她身上有让他活下去的一切。
他霸占着她,不让任何人窥伺。
谁胆敢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守护领地的野兽就露出獠牙警告。
半夜醒来的范娅娅,发现他们还维持着拥抱的姿势,她勉力伸了伸胳膊,没好气的一巴掌呼在男人的胸膛上:“我腿麻了!”
被打醒的男人笔挺的鼻腔里嗯哼两声,半掀的眼帘迷离恍惚,如小绵羊初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