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静的父母是找到学校跟他摊牌的。在他那间简陋的宿舍,两位来客自我介绍亮明身份。他赶紧为未来的岳父岳母倒茶,但刘静的母亲阻止了。这位机关科长身份的女强人开门见山跟他谈起了他跟刘静的事。她用一种不屑且傲慢的目光打量了他一番后问他。
你是王学成?是这个学校的代课老师?
是,王学成回答说。
你知不知道刘静是我们的独生女?
知道,王学成平静以对。
你知不知道在她身上我们付出了多少心血?
不知道,但能理解。
你理解怎么纠缠着她不放,你觉得我们会认你这个女婿是吗?科长话锋突变直面眼前的年轻人。
不否认,王学成的自尊心被刘静母亲的这句话给深深刺伤了。这句话也戳到了他的痛处,自己不正是想到这一点才一直不敢勇敢面对这份感情吗?既然现在对方明确告诉他不会认他这个女婿,他还有什么可心存幻想的。只是被人无端扣上纠缠的帽子,他的心理是难以接受的。情绪所致,他说出了下面这番激愤之词。
我从来没有纠缠过你们的女儿,在十天前,我还给她回信要她放弃回来的决定,至于要不要做你们的女婿我从未奢望过,因为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所以我跟你女儿之间不存在你所说的纠缠。
那听你这话的意思,是我女儿在纠缠着你了,刘静母亲依旧不依不饶。
那不是纠缠,那是她爱一个人的权力,就跟我不忍心拒绝她一样,这也是我的权力。
这么说,你决定要跟她在一起了?
我是想过,但我不想那样做,因为我不想毁了刘静,她该有属于她的美好人生。
王学成这番心里话一出,现场一下子安静了。刘静的母亲露出了一副像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似的诧异表情。显然,她听到一个她想要的答案。待心情有所平复,她用那种舒缓了许多的语气问了他一句,那你打算怎么办?
你们放心,我会让她知难而退的,王学成一脸坚定地说。
既然你已有了自己的决定,那我们就放心了。听到这个能让自己觉得踏实的回答,刘静的父亲说了进门以来的第一句话。
使命结束,目的达到,二位来客起身告辞,临出门时,刘静的母亲仍不放心地又问了王学成一句,你爱她是吗?
爱,王学成实话实说。
爱你就该为她着想。
我会找个理由让她离开的,王学成重申了自己的立场。
送走刘静的父母,刘静母亲最后说的那句话一直在王学成耳边回响。是啊,爱一个人就该为对方着想。刘静能为了我放弃读研的机会甘愿降低身份来当个小学老师,那我为什么不能为了她牺牲自己的美好初恋。
要怎样做才能让刘静彻底死心,他想到了一个办法。自己先结婚,只有自己有了对象,刘静一定会退出。这个办法尽管会伤害到刘静,但是切实有效。
下定了和刘静分手的决心,王学成答应母亲去相亲。
早在一个月前,母亲对他提及一桩亲事。女方是邻村的,是邻居刘老七的外甥女。相貌出众,身手利索,算是农村百里挑一的好姑娘。姑娘听说他是当老师的,当时就答应了见面,可他当时推脱了。现在既然要找一个能成家过日子的,那个姑娘倒是个合适的人选。
一听儿子答应要相亲,母亲自然很高兴,忙跑去找刘老七问话。一问,刘老七回话说外甥女已经另许他人了。
错过这一家,母亲只好托人另寻别家。过了几天,媒人带来口信,让王学成后天去相亲,说姑娘家在乡上,有理发的手艺。
可就在相亲前一天,王学成竟跟刘老七的外甥女碰了面。原来这个叫韩玉萍的姑娘是到舅舅家帮忙割麦的。那天王学成正好到刘老七家借东西,无意间两人见了面。那姑娘正如刘老七所言,人落落大方,模样端庄。可能是他走后刘老七把他的情况给姑娘说了,姑娘又亲眼见了人,对他可谓一见倾心。
一会儿,刘老七过来问话,问他对自己外甥女的印象如何?
王学成说挺不错的。
刘老七问他还想谈吗?
王学成说,想是想,可人家已经许配他人了。
刘老七说,这你别管,还没订婚,可以推掉。
这样,在邻居刘老七的撮合下,两人在刘老七家里正式见了面,且很愉快地交谈了一个下午。
对于这个叫韩玉萍的姑娘,王学成没有隐瞒自己和刘静之间的事,他想借此考验一下对方。如果对方是个识大体的人,她会理解,若不能理解,这样的人将来跟他也是生活不到一起的。结果,事情如他所愿,韩玉萍不仅能够理解王学成的那段感情,更为王学成的有情有义而心生钦佩。她当即表态,如若王学成看上她,她回去就推掉已经答应别人的婚约。当然,王学成也感受到了韩玉萍为人的大气与真诚,他觉得跟这样的人结婚过日子至少自己不会受委屈。
十天后,王学成跟韩玉萍订了婚。他在第一时间把这个所谓的喜讯写信告诉了刘静。当然,这个消息对刘静来说这无疑是个噩耗,读着王学成写给她的最后一封信,她的心都碎了,她感到自己的情感世界一片黑暗。
王学成信的结尾写到:
亲爱的静,我们分手吧!这句话在我心底已压了整整四年时间。可我又一直没有勇气说出口,但现在必须到了该说出口的时候。我跟你属于一个情感世界的人,但我们又不是同一屋檐下的人。你的未来在大城市,我的生活在农村,这就是命,既然是命,我们又何必强求呢?如果你我走到一起的代价是牺牲你的前程,那我为什么又不能为了你的前程牺牲自己的情感。在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跟一个叫韩玉萍的农村姑娘订了婚。不要多想,我订婚只是面对现实,你也应该面对现实,去读研,去走你应该要走的路。再见了!我美好的初恋,是你的爱让我有了这一生最珍贵的尊严与财富,我会用一生时间去记忆它。记住,在你理想航船扬帆前行的时候,永远有一个人站在你身后默默祝福你并分享你的欢乐与忧伤!
看完信,刘静意识到自己的这段恋情真正结束了。王学成之所以匆匆订婚为的就是让她彻底打消回乡从教的念头。当然她心里很清楚,王学成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她的前程着想。至于他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这其中的隐情她并不知晓,但有一点她很肯定,王学成的心里也一定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