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你一言他一句地在背后发了些牢骚,最后发出了拒绝以酒顶工资的呼声。这样的呼声最终传到了学区校长和乡上领导耳朵里。
学区校长听到了不高兴地说,谁有意见谁对乡上说去,反正我是不敢去说,不听领导的我这学区校长还干不干了。
乡上领导听到了,说,不要东西也行,工资那就欠下,几时有几时发。
乡上领导的话一出口,学区校长赶快给各校校长打电话,让老师们顾全大局赶快去拉烧酒。
校长再召集老师们做思想安抚工作,说私下里发发牢骚就行了,这酒非拉不可,不拉领导答应给发的工资都有可能泡汤。
有老师就说,他们敢这么做,我们就告他们去。
校长说,上哪里告?全县都一样,人家一句没钱就顶过去了,可这仇结下吃亏的还不是我们。
这样一说,老师们算是醒悟了。一算账,烧了烧酒还是快要吧,等钱那是有年头没日头的事。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等到以后再发东西的时候,老师们也就习惯了。
再说这些顶工资的东西,五花八门无奇不有。有化肥,有酒,有粉丝。这是他们乡的情况,听说外乡还有发猪崽的,发纸的。道理很简单,这个乡有养殖场就发猪崽,有造纸厂就发纸。对于所发之物,有的能派上用场,譬如化肥,种地的自己就用了,不种地的,也就把化肥卖给了种地的同事。要是酒,就令人发愁了。家里头宽裕的,留下自己慢慢喝,喝个一年半载十月八月的也能喝完。碰上个不喝酒的,逢年过节走亲戚也走完了。
赵建华也喝酒,也有亲戚,但这两种处理方式他都不能采用。因为在这困难时期他需要钱来给人还帐。无计无奈,他就自创了一条新路,卖酒。可卖酒对于他这个当老师的来说有辱斯文,他就让两个放了寒假的儿子拿到村里卖。可这哥俩卖了几天也没卖出去几瓶,死活不去卖了。酒卖不出去咋办?赵建华一夜未眠又想到了一个新点子。他去村里写春联,凡是买他酒的,他一律免费给写春联。通过这个写春联促销活动,他费了三天时间,付出了手臂都写肿的代价,酒算是卖完了。
第二年,又是酒。想到去年卖酒的那个为难样,今年说啥也不去卖了。他想到了李哥的小卖铺。既然他的铺子里要进酒,自己何不以批发价买给他,正好夏里他借了李哥的五百块钱,用酒抵债这也不失为良策。他找到李哥,李哥爽快答应了,不过也提了个附加条件,那就是今后学校用酒一定要取他的。身为学校二把手的他当即答应了。达成协议,这一年的酒也算顺当处理了。
第三年,顶来的东西是粉丝。两口子过议了一下,决定今年的粉丝送人。这几年借钱欠了不少人情,既然东西卖不出去,何不借此机会还个人情。所以,对那些凡是帮助过他的街坊邻居亲戚朋友都送个一袋两袋以表心意。
顶东西,这是那段时期发生在农村小学教师身上常见的一个见怪不怪的奇特现象。此外,还有一个现象不能不提,那就是给老师们下达催粮缴费的任务。
催交订购粮本来是乡干部的工作,可催到那些有学生的钉子户头上,乡领导就把这项棘手的工作派给老师们来完成。他们的理由是学生听老师的,家长又听学生的,所以老师出面催粮要比乡干部有效。
但催粮不是老师们的本职工作,老师们难免有想法。你有想法,可乡上领导自有说词。说让你们催粮也是为了能收上钱给你们发工资,要是学生家长不交粮,给你们发工资的钱从何而来,所以让你们催粮实际上也是你们自己给自己要工资。
按照这个逻辑看问题,老师们催学生家长交粮就成了天经地义理所应当的事了。
既然理由冠冕堂皇,乡长就给学区校长办了交代。学区内老师自家的粮要带头交,属于学生家长的粮要由学校出面催缴。
学区校长立即召集各校校长开会,各校校长下去再给老师们开会。责任层层落实,这凿子就入到了老师们的身上。
根据乡上提供的名单,赵建华班里有一位学生家长未交粮。这位未交粮的家长名叫张西峰,因他爱打麻将,大家都叫他张西风。一看这个名字,赵建华是头皮发麻。对这个张西风他可是有所了解的。张西风爱耍赌博,把家里输得是一贫如洗,让他交粮无疑从他身上割肉。可使命在肩,他又不能不去碰碰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