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越说越激动:
“你是完颜家的女儿,完颜家的家教朝中无人能及,我和你父亲,都是怎么教育你的?”
完颜乐妍轻笑一声,丝毫没有惧意:
“乐妍给完颜家丢人了吗?乐妍出嫁之后犯了七出了吗?乐妍这王妃当得,德不配位了吗?”
这三连问,给贵妃怼得哑口无言。
完颜乐妍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再者说,女子在家从父从兄,出嫁从夫,老来从子,这不也是你们教我的吗?”
贵妃没想到完颜乐妍一向软弱,今日居然会性情大变,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反驳。
完颜乐妍见贵妃一直不说话,微微行礼告辞:
“对不起姑姑,乐妍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为自己说话。”
回到东宫,褚江月帮宗乐德换下朝服,一脸关切:
“你昨日里说,你想起来什么了?”
宗乐德的脸上却并无喜色,抿着嘴唇摇了摇头:
“我......我想起来母妃了。”
褚江月愣了一愣,帮宗乐德整理了衣物,小声说道:
“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想必母妃在天有灵,也不愿意看到你为她伤心。”
宗乐德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心中有种说不出的苦涩。
“我想去祭拜一下母妃,我好像从来都没有正大光明地,去祭拜过她。”吃过早饭,宗乐德靠在门框上,缓缓说道。
“应当,应当。”褚江月连连点头。
“不要叫那么多人跟着,这么多年了,都没有人打搅母妃,要是突然去了一大堆人的话,我怕会吓到母妃。”
褚江月沉默了几秒钟,点头同意了。
宗乐德幼年丧母,贵妃在后宫中独大,一手遮天,宗乐德从过来都不敢光明正大地表现出对母亲的哀思,害怕被有心人所利用。
一步步在皇宫中走出来的,已经不是那个戴着面具谨小慎微的皇子了,而是摘下了面具的储君。
安排妥当,二人当日出发,马车疾驰,来到了皇陵之中。
就在褚江月已经准备好要下马车的时候,马车的车头一转,走上了一旁的小径。
褚江月看了宗乐德一眼,宗乐德用手拄着头,表情并无异样,褚江月就没好再开口。
马车越走越偏,很快来到了一片荒无人烟的树林之中,就在褚江月疑惑不解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
“殿下,娘娘,咱们到了。”
从马车上探出头来,褚江月一脸疑惑地看着周围。
宗乐德的母妃生前位列四妃,按照道理,应该葬在皇陵中才是,但此处偏僻荒凉,实在不符合常理。
宗乐德的眉头也紧紧皱着,愣了一会,转身对那马车夫说:
“本宫不记得母妃葬在什么地方了,你带我们过去吧。”
马车夫尴尬地笑了一下,在前面带路,几人七拐八拐走进了一条马车无法通过的小径,又沿着小径走了很久,才看到了一块墓碑。
褚江月站定,在周围看了又看,坟墓周围杂草丛生,周围散落着零星的祭品,不过这些祭品看上去也是很久之前就散落在这里无人打扫了,坟墓前的案台上摆放着的,没有火烛和祭品,却散落着满满的落叶和枯枝。
就算是人走茶凉,一个堂堂淑妃的坟墓前,也不应该这么荒凉。
“太过分了......”褚江月叹息着上前,用手将案台上的枯叶和树枝扒开。
宗乐德则是站在墓前,久久无言。
清风拂过,周围的树叶沙沙作响,仿佛是已故的梁淑妃,在想儿子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没葬在皇陵中,已经够委屈的了,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无人祭拜,就算是获罪而死的宫人娘娘,也不会如此.......”宗乐德沉默了许久,终于开了口。
“拜高踩低本是人性,可能,这看守皇陵的守陵人,也忌惮贵妃吧。”
宗乐德摇了摇头:
“母妃已经不在了,贵妃就算再怎么跋扈,也不会干这么无聊的事情,就是守陵人认为无人祭拜母妃,又不在皇陵里面,故而懒惰。”
马车夫见情况不对,咽了口口水,想悄悄从一边偷偷离开,宗乐德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
“去把守陵人给本宫叫来!”
没过一会儿,一群守陵人一路小跑地赶了过来,远远地对着宗乐德下拜:
“参见太子殿下!”
宗乐德指了指梁淑妃墓前的荒凉景象,面色铁青:
“你倒是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几个守陵人跪在地上不停战栗,谁也不敢说话,铁一般的事实摆在眼前,他们辩无可辩。
“说话!”
几人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带头的守陵人连连磕头:
“小的们该死,小的们该死,太子殿下息怒!”
宗乐德并没有打算就此善罢甘休,气得手都在颤抖:
“我母妃的坟墓,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褚江月走到宗乐德身边,小声说道:
“肯定不是,之前知道你要来的话,他们肯定会提前打扫,这次是他们不知道.......”
宗乐德气得连声叹气:
“给皇家做事,如此玩忽职守,我怎么留你们。”
褚江月的心里咯噔一声,想要开口为这几个人求情,但是张不开嘴,她知道对于梁淑妃的事情,宗乐德是不会心软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就在这时,远方传来了一连串的笑声,不知道从哪里,突然走过来一个人。
定睛一看,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救下宗乐德的高僧。
守皇陵的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禁捏了把汗。
皇陵守卫森严,方圆几十里没人能靠近,这个人是怎么进来的?
高僧走到宗乐德的身边,拍了拍宗乐德的肩膀,道:
“怎么样?”
宗乐德微微行礼,神情恭顺:
“托大师父洪福,现在已经大好了。”
“哈哈哈!”高僧笑道,“那你这可不是托的我的福,万物万事皆有缘法,你托的是你自己的福。”
“是。”
“贫僧刚刚在远处听着,不知道太子殿下是因何发这么大的火呢?”高僧瞧着地上跪着的几人,明知故问道。
“这几个人玩忽职守,怠慢母妃,我......”
“行了。”高僧摆了摆手,“太子殿下这是动了杀心了。”
“是。”
“哈哈哈哈哈。”高僧又笑了起来,转身看着跪在地上的几人,说道,“你们几个也是傻子,太子的母妃,都敢这么怠慢,不怪太子生气。”
几人虽然不知道这个和尚是谁,但是通过宗乐德对他的态度就能看出来这个人并非凡类,吓破胆的几人连连叩头。
“算了。”高僧看着宗乐德,缓缓说道。
宗乐德犹豫了一下,没有说话。
高僧继续说道:
“你要是尽孝,就应该亲力亲为。”
“是。”宗乐德瞪了几个人一眼,怒斥道,“滚!”
几个人像是得了赦令,连滚带爬地走了。
“大师父来这一趟,是有事找我和江月吗?”宗乐德看着梁淑妃的坟墓,问道。
这个问题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宗乐德抬起头,却发现大师父早已不见了踪影,只有褚江月站在他的身边。
“他什么时候走的?”宗乐德问道。
褚江月站在墓碑前,看着宗乐德,一脸的不可思议。
“谁?”
“大师父啊。”
“哪个大师父?哪有大师傅?”褚江月看着宗乐德,那样子不像是开玩笑。
“不是,就是救了我的大师父,刚刚不是他过来,让我放了这几个看守皇陵的人吗?”
褚江月两步上前,摸了摸宗乐德的额头,关切地问道:
“你感觉怎么样?头疼吗?没有发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