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早就和你说了,我一定会帮助你,得到全天下的,我没有食言吧。”
宗乐德的手稍稍松了些,环住了褚江月的腰,与她深情对视。
“那么,我承诺给爱妃的事情,也必然不会食言。”
“我不信。”褚江月戳了一下宗乐德的胸口,开玩笑道。
“那我起誓!”
“诶。”褚江月将手轻轻挡在宗乐德的嘴边,“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咱们之间,用不着起誓。”
第二日,太子册封大典上,宗乐德身穿蟒袍,一步一步的走到皇帝身边,接受着百官朝拜。
宗乐德在宗乐山造反一事上,战功卓著,他当上太子实至名归,大多数的大臣都心服口服,可宗乐德还是隐隐感觉到,在人群中不易察觉的角落,有人正用尖锐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眼看着册封大典即将结束,由远及近传来一声高喊:
“报——”
从远处飞速跑来了侍卫模样的人,手中举着一个竹简:
“皇上,大事不好了!边,边关加急军报!”
皇帝接过军报一看,突然嗓子眼一甜,一口鲜血喷在了军报上。
宗乐德站在离皇帝最近的地方,忙上前搀扶着皇帝,急切地询问:
“父皇!到底是怎么了?”
皇帝又咳了两口血,才缓缓说道:
“......蛮乌部落听闻我朝内乱,已经带兵攻入了我朝边关!”
皇帝此言一出,朝野乱做了一团。
“什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来进攻?”
“怎么办,蛮乌都是一群野人,最是善战,这下麻烦了。”
“这下糟了,朝中好几个良将刚在内乱中遇难,现在能上战场的,也就只有褚将军了。”
褚老将军站在人群中低着头,姚将军刚刚伏法,现在来看适合领兵出征的人,也就只有自己了。
但是廉颇老矣,褚老将军尽管有过赫赫战功,但是人到了暮年,也是有些力不从心。
“皇上,臣愿领兵前往。”褚老将军站出来,声音还似年轻人一般雄厚。
皇帝看着褚老将军一头苍白的头发,还有脸上怎么也抚不平的皱纹,叹了口气:
“爱卿一心为朕分忧的心,朕又何尝不知呢,只是爱卿年事已高,恐怕受不得边疆跋涉之苦啊。”
褚老将军怎会不知,重重叹了口气:
“边境战乱,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老臣怎么倚老卖老!”
皇帝捂着胸口,心痛不已。
“父皇,儿臣愿往,为父皇分忧!”宗乐德站到前面,抱拳拱手。
“你刚刚得封太子......”皇帝思虑再三,还是觉得不妥,“战场上刀剑无眼......”
“朝廷有难,儿臣怎能贪生怕死!”宗乐德道,“儿臣自幼熟读兵书,又曾多次伴军出征,请父皇放心。”
纵使皇帝担心儿子,但此时此刻,似乎也没有更好的人选,只得忍痛答应。
回到东宫,宗乐德将出征的事情跟褚江月一说,褚江月有些担忧:
“你?”
“我怎么了?你别瞧不起人,我又不是没有打过仗。”
褚江月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夜里,宗乐德从梦中醒来,迷迷糊糊中,发现房间内亮着烛光。
宗乐德下意识地想要搂住身旁的褚江月,却扑了个空。
挣扎着坐起身,宗乐德看见在摇晃的烛火前,褚江月手中拿着针线,正在为他缝补战袍。
宗乐德不声不响地走到褚江月身旁,却看到褚江月在桌子上放着一块手帕,手帕上沾染着斑斑点点的鲜血。
褚江月一边揉着眼,一边打着哈欠,根本没注意到宗乐德已经站在了她的身边。
沉默中,宗乐德的心头一颤,从褚江月身后将褚江月抱住,将她手中的针线夺下,借着昏暗的烛光,看着褚江月手上的针孔。
“你醒了?”
“嗯,你不在我身边,我睡不踏实。”
“你马上要去边境了,要一直这样,可怎么办啊。”
“不知道。”宗乐德的声音懒懒,揉搓着褚江月的手,满是心疼。
“那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宗乐德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边疆严寒,一路劳苦,到了战场之上又是凶险万分,我不能让你和我一起涉险。”
“夫妇一体,本应同甘共苦。”褚江月微微颔首,与宗乐德四目相对。
宗乐德摇摇头:
“我要是有本事,就应该只让你跟我同甘,不能让你跟我一起受苦。”
褚江月深知,宗乐德是一个很倔很倔的人,他认定的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于是便不再说话,将头低下,发现宗乐德正在看着她伤痕累累的手。
她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道:
“我没想到居然这么难......”
褚江月自小就对女红刺绣不感兴趣,更没有学过。
“交给下面人做就是了,何必亲力亲为。”
“别人做的,我不放心,我要你穿着我为你补的战袍,战场上冲锋的时候,就会想起我,想起我还在等你回家,就会小心一点。”
宗乐德将褚江月揽入怀中,轻吻了一下褚江月的额头。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到了出征的日子,褚江月站在城墙上,看着宗乐德身穿战袍,骑着高头大马,走向三军。
城下黑压压站着的,是此次出征的将士,他们高举着旗帜,击鼓呐喊,声音惊天动地。
宗乐德在马上回首,眺望着远方的城墙,企图在人群中找寻褚江月的身影。
奈何距离太远,宗乐德没有找到褚江月,但是他知道,褚江月此时一定也在看着他。
皇帝亲自出城相送,为宗乐德系上英雄氅,不知不觉,皇帝的眼神浑浊了,依依不舍地看着宗乐德。
即使身为九五之尊,也是活生生的人,若非是身不由己,谁愿意将自己的儿子送上战场。
丧子之痛刻骨铭心,皇帝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一次了。
千言万语在此刻涌进皇帝的脑海,思来想去,只换成了一句话。
“万事小心。”
“请父皇保重龙体。”
“要平安回来。”
“儿臣一定会得胜归来,不辜负父皇,不辜负将士,不辜负百姓。”
“要平安。”
宗乐德调转马头,气沉丹田,高喊一声:
“众将士听令,随我出征!”
“出征!”
这一声呐喊激情高亢,就连城墙上歇脚的飞鸟都吓得煽动翅膀起飞。
褚江月站在城墙上,不禁感慨万千,在她还没有城墙高的时候,就站在这里,被家丁举过头顶,目送父亲出征。
那个时候,她只觉得父亲威风,时至今日,她总算是读懂了母亲当年的眼泪。
大军如同潮水一般褪去,马蹄声蔓延城中,久久才散去。
城门口的人却没散,因为皇帝一直站在原地不动,一直到大军消失在视线的尽头,皇帝还是不愿意离去,眺望着大军离去的方向。
大将南征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
风吹鼍鼓山河动,电闪旌旗日月高。
天上麒麟原有种,穴中蝼蚁岂能逃。
太平待诏归来日,朕与将军解战袍。
褚江月走下城墙,站到了皇帝的身边,一言不发。
“殿下有勇有谋,所到之处,一定势如破竹,早日得胜归来。”褚江月小声说道,一时分不清是在安慰皇帝还是在安慰自己。
皇帝苦笑了一声:
“回去吧。”
马蹄踩起的黄沙逐渐消散,城中又恢复了一片安详,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有等褚江月回到东宫中,凄凉感才扑面而来。
偌大的京城中,突然少上个几万人都不会显得少了谁;但是在家里,少了宗乐德一个人,就显得格外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