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青听到向钱撕裂般的尖叫声，骇然看过来，听清向钱的话后，惊得瞪大眼，一时之间，完全说不出话来，这都是什么事？
“对不起，向小姐，您父亲出事，我们也表示很遗憾，但确实是事实，”“XX大厦下午四点有个中年男人跳楼，他身上的身份证显示名字叫向阳，我们之前已经通知过你母亲，但你母亲到现在还没有过来，并且联系不上，所以，现在联系你，希望你能尽快过来认尸，配合我们的工作。”
认尸？向钱只觉得所有的血，一下子冲上了头顶，她一下子混乱起来：“什么，什么意思？我，我听不明白。”
潘警司职业化板正的声音，听在向钱耳朵里，明明每个字都听得懂，连接起来，却是一点都不明白。
“对不起，我不太明白您在说什么，您能再说一遍吗？”向钱哆嗦着声音说。
“向小姐，您父亲的死，我表示很遗憾，但是，您必须过来配合我们工作。”
向钱脸色苍白，握着电话，慢慢滑倒。
“向钱！”路小青扑过来扶她。
向钱头晕得不行，甚至觉得恶心想吐，但是她明白一点，这个时候，她连晕倒的资格都没有！
“我没事，小青，我得去派出所一趟，医院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看着，万一我妈或者我弟那边有事情。”
“好的，没问题，你放心。”这都是什么事啊，路小青想哭，却不敢当着向钱的面哭出来，向钱都没哭，她有什么资格落泪。
她担心得要命，但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话的时候，只道：“那你路上小心，对了，你身上钱够不够？不够拿我的卡。”
“不用，用不到钱的，对，这边……”
“你放心，要花钱我来，我其他没有，钱管够。”
“谢谢你，小青。”向钱由衷的说，如果没有路小青，她此刻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了。
“我和你什么关系？我的命都是你救回来的！客套就太见外了，你快去吧，这里有我，你放一百个心。”
向钱点头，握了握路小青的手，急匆匆离开医院。
到了派出所，报出身份，一个中年警官走过来。
“向小姐是吧？我是潘越明，负责您父亲的案子。”
六月初夏，向钱却觉得如在寒冬，浑身冷得除非紧咬牙关，否则会哆嗦得说不出话来。
潘越明能理解现前小姑娘的心情，谁遇到这样的事，都不可能冷静，叹口气，道：“请跟我来。”
向钱木然跟在他身后，坐着电梯来到地下一层，当殓房两个字映入眼际的时候，她还是禁不住呜咽地退了半步。
潘越明同情地看了她一眼，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命怎么这么不好呢。
白布盖着尸体，向钱站在前面，手抬了几下，手抖得如同筛糠一般，没有勇气揭开面前的白布。
潘越明忍不住说：“如果太害怕，就等你妈过来。”
向钱深吸口气，“我不怕，是我爸，我怕什么。”
说完，咬紧牙关，猛地揭开面前的尸布。
尸体其实已经稍微整理过了，向钱还是看得一头栽倒下去。
潘越明眼疾手快扶住她。
向钱腿软得不行，瘫在地上，张着嘴，却是一声都嚎不出来，眼睛干涩得发痛。
脑中全是父亲那张变形的脸，再变形，那也是她最爱的父亲，她一眼便能认得出来。
潘越明看着坐倒在地，面无表情的女孩，摇摇头，弯腰去扶她：“起来吧，如果你确定了，上楼，我们办其他手续。”
向钱就着他的手，站了起来，头脑一片空白，如同行尸走肉般，跟着潘警司上了楼。
潘警官带着她来到自己办公室坐下，同时，倒了杯热水给她：“喝口水，节哀顺变。”
向钱慢慢地回过魂来，摆手：“谢谢您，怎么回事？我爸早上出门时，还好好的，他绝对不可能zisha的，一定是有人谋害他！”
潘警司说：“这个我们会调查，不过，我们在向先生身上发现有遗书。”
向钱一下子抬眼，“遗书？”
“是。”潘警官拿出一堆东西来：“这是你父亲的遗物吧？你辨认一下，还有，这是遗书。”
向钱一把夺过潘警司手上的遗书，迫不及待地打开。
遗书写在一张4A的打印纸上，字迹潦草，像是写得很匆忙，但向钱还是一眼认出就是父亲的笔迹。
遗书很短，只有一句话：投资良友是我此生最错误的决定，对不起，所有的责任都由我来承担，与我的家人无关。
“良友集团，下午四点由法院判断破产，负债三个亿。”潘警司说。
向钱怔怔地说：“破产就破产，三个亿就三个亿，活着不好吗？活着什么赚不回来！”她越说声音越高，说到最后几乎是嘶吼出来。
眼睛哗啦便奔涌而出，“不就是三个亿吗，为什么要去死啊，爸，你怎么那么糊涂啊！我们怎么办，你让我们怎么办啊，活着不好吗，活着不好吗！”
她哭得撕心裂肺，便是见惯生死的潘警司，也禁不住长叹一声。
确定，生死不过一念间，三个亿就算再是个天文数字，活着，总有办法，这天下老赖那么多，未必人人去死吧。
案子没了结，向阳的遗物，向钱一样都拿不到，包括遗书。
她麻木地在一张张表格上签字，按手印。
手续都办完，她站起来，冲着潘警官鞠了一躬，“谢谢。”转向往外走。
“向小姐。”潘警司叫住她。
向钱回转头，“还有什么事吗？”她问得十分平静。
这会的向钱，除了红肿的双眼能看出她曾哭泣过，其他根本看不出来她曾经有过那样歇斯底里的爆发。
潘警司一愣，“哦，没事，只是想问你，没事吧？”
向钱摇头，语气平静：“没事，我不能有事。”
潘警司默默目送她走出去，小姑娘纤弱的身躯，脊背挺得笔直。
坐在一旁做记录的女警同情地弯着向钱的背影，问道：“这小姑娘真如表现出来那么坚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