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警司收回目光,沉声说:“可能比我们想像中,更加坚强。”
女警叹道:“她父亲但凡有一分女儿的坚强,也不至于走上这条路。”
潘警司唉了一声:“世事难测啊!”
向钱上了车,拿出手机,打开微信,周易安没有消息。
她往派出所走的时候,曾发过一条信息给他。
问他在不在。
周易安没有回应。
她现在也没心思去算时差,只是希望有个人能为她分担点。然而,没有。
回到医院,路小青说,段英梅是痰迷了心,现在痰吸出来了,人是醒过来了,但是精神出了问题。
“什么叫精神出了问题?”向钱反问。
“就是……”路小青不忍心说,但还是必须说:“自闭,你母亲把自己关闭起来,不说不听不与任何人交流,对于外界任何刺激,都没有反应。”
她俩边说边走,来到急诊病房,看到段英梅木愣愣坐在病床上。
医生看到向钱,过来说:“你是病人的女儿吧,你来试着与你母亲交流一下。”
向钱走到母亲身边,握住她的手,入手冰凉,几乎不像活人的手。
“妈。”她唤。
段英梅什么反应都没有。
医生说:“你母亲的情况,属于回避型精神障碍。”
“能好吗?”向钱问。
医生迟疑了一下,道:“这完全要看病人自己的反应,或者家属的配合,有的可能很快便好起来,有的人,可能一生都不会好转。”
向钱点点头,“明白了。除了家人配合,下一步还要怎样治疗?”
“得转去精神专科医院。”
“就是转去精神病医院,对吧。”
“是的。”
“好,麻烦您开个转院证明。”向钱平静的说。
路小青越听越觉得不对,担心地问:“向钱?你还好吧?”
“我必须好。”向钱道:“我没事,你不要担心。”瞥了呆若木鸡的母亲一眼,她唇角现出个凄凉的笑来:“我总不能学她。也好,这样也好,什么都不知道也好的。”
路小青捂住嘴,硬生生将快涌出来的泪水给憋了回去:“我去帮你妈办转院手续,你就在这歇会。”
“麻烦你了,我得去看下我弟。”
她哪有时间休息?急救室还有个人呢。
“向钱。”路小青咬着唇,上前来握着她的手:“我和你说,你得给我撑住了。”
向钱的心沉入谷底,“你说,我已经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了。”
“向进已经进了CPU监护室,情况不乐观,目前你见不到他。”
向钱紧绷背脊,放松了许多,她涩声说:“你看,我居然觉得你给的我这个消息并不坏,至少,还活着。”
路小青一把抱住她:“向钱,你不要这样子,你哭出来吧,你可以哭的,哭出来会好点!”她自己忍不住先哭了。
向钱摇头:“没用,哭有什么用?改变不了任何结果。”
医生与护士都唏嘘的摇头。
人活得太通透,苦的只能是自己。
向家的天塌了,向阳跳楼,可是他身上的债务不可能一死了之。
作为夫妻共同财产,段英梅与向钱都有共同偿还的义务。
向钱原本以为,父亲占股少,判决的债务相对会少点,却没想到,父亲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成了良友的控股方,占股90%,三个亿,他承担金额二亿七千万。
怪不得要绝望到跳楼。
这个数字,对于向家来讲,是个天文数,一辈子都不可能还清的数字。
向钱拿着法院判定的债务通知书,跪在父亲的墓地前。
“爸,你看,你做的什么事?你若是知道你死了,我们一样要还钱,你还会不会选择逃避?”
再没人能够回答她这个问题了。
父亲温暖的笑意,永远镶嵌在灰色的墓碑上。
房子被法院执行了,向钱唯一庆幸的一点是,母亲住去了精神病院,弟弟抢救回来了,情况很不乐观,他原本便有心脏病,如今脆弱得不堪一击,只能住进疗养院。
而她有宿舍,没了房子,一家人还不至于无家可归。
周易安后来回了信息,她却没有回应。
张叔告诉她,良友破产,完全是因为,甲方毁约,将原定由他们承建的项目,转给了鸿祥。
他们的贷款全部打了水瓢。
公司所有的资产以及工地机器加上材料,止损结果,依然负债三个亿。
七个亿的工程,那个男人说,我无所谓,事实上,他却授意自己子公司进行公关,钻了良友与甲方合同上的漏洞,将项目重新夺了回去。
那些文件上,周易安的签名历历在目,如同一把把尖刀,将她扎得体无完肤。
良友的律师将所有证据摆在她面前,她就是再不想相信,也没办法无视白底黑字。
退出了后宫群,拉黑了周展之与周易安。
从法律上,她没有任何办法制裁他们,只能从生活中把他们剔除。
周展之来找过她,被路小青挡在大门口大骂一顿。周展之莫名其妙,被路小青骂出犟劲来,守在宿舍楼下,一定要向钱出来给个说法。
向钱出去了。
就说了一句;“周律师,我向家只我一个还算活人,如果您觉得还不够,那么我当场死给您看,你觉得可以吗?”
向钱的烈性,周展之是领教过的,得了她这话,再不敢停留,灰溜溜走了。
周易安没有露面。
向钱是从本地新闻上看到他回国消息的,对于周易安来讲,她不过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有兴趣的时候,哄一哄,没兴趣了,连哄都多余。
或者,还有几分心虚吧,毕竟,他出尔反尔了。
生活还得继续。
向钱觉得她就是打不死的小强,压力越大,越要活下去,她偏不死!
她也不能死,母亲与弟弟是她支撑下去的所有动力,如果她倒下了,这个家便彻底完了。
她与所有的债主都签下了还款协议,钱,她会还,前提是,必须在保证她家生存前提之下,还有,她得上学,在毕业前,不可能还多少,每年最多还五十万。毕业后,以她的能力,可以按合同约定,连本带息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