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不觉得,月亮有时候像是夜空的一只眼睛,不管我们做了什么,她都能看见,都知道,什么也瞒不过月亮。”童澈坐在楼顶的小阳台,抬头望着天空那轮圆月。叶之舟坐在她旁边,两人一手拿着冰啤酒,一手拿着烤串,小炉子里袅袅冒出烟来。爸妈出去了,童澈撒娇央求叶之舟,换来一个没有作业、只有啤酒小烧烤的圆满夏夜。
叶之舟挑了一支烤的金黄的肉串递给她,“吃这个,那个没熟得再烤会。”
“我这个比喻怎么样嘛?”童澈不依不饶,为自己的新发现感到惊喜。
叶之舟抬手,把她蹭到脸上的调料抹掉,顺嘴说道:“特别好,很生动,下回记得用到作文里去。”
童澈一听到跟作业有关,马上拉下脸来:“这也能扯到作文,也太不浪漫了。”
“那你觉得什么才浪漫?”叶之舟笑着问。
童澈一口冰啤酒下肚,打了个舒服的嗝。“这个嘛,比如说,你在月光下做过什么很特别的事,没准它帮你记着呢。”
童澈借着点酒劲凑到叶之舟身边,脸蛋红扑扑地,眼神有些不自知的痴迷。她托着下巴问:“比如说,跟女孩子表白?”
“没有。”
“拥抱,或者接吻呢?”
叶之舟笑着在她头上揉了一把:“一天天的想什么呢?没有。”
“没意思。”童澈撇撇嘴,早知道小叔是个老干部,但这也太不解风情了。
不对,他不会连情窦都没初开吧?
童澈浅抿了一口酒,又问:“那,月光下弹琴唱歌,你们总有吧?你们这些玩音乐的,不是最喜欢这些了嘛?”
“你喜欢吗?”
“我吗?如果你是专门为我写的歌,我就喜欢。别人的歌就算了,陈词滥调,我不喜欢。”
童澈满不在乎地大口嚼肉。月明风清,很是惬意。
叶之舟不知何时抱了一把吉他上天台。随手轻轻拨弄几下,一段从未听过的旋律如烟般袅袅升起,前奏清冷,越到后面越明亮温暖。
“这首曲子没听过,是写给我的吗?”童澈大着胆子问。
叶之舟笑着点头,“是,写给童澈的歌。”
他没说写给你,他说写给童澈。
童澈一听,心里莫名得意。
也许是酒精作祟,童澈感到一阵暖洋洋的舒适,忍不住跟着旋律哼起来。她对于音乐有着天生的敏感,即便是刚入耳的旋律,很快就能跟上,甚至能自然地和声。
她第一次感受到书本中所谓“乘着音乐的翅膀”,过去总觉得这个说法俗气又矫情,此刻她却的的确确有种飘飘然的快乐,一时间分不清是因为这首曲子,还是因为弹曲子的人。
曲子走向高潮时,她也生出了大声呼喊的渴望,在温柔的月光下,她望着认真弹琴的叶之舟,骨节分明的手在琴弦上随意游走,嘴角带着笑意地望向自己。
刹那间童澈忘记了全部的忌惮。
她鬼使神差地走上前,在叶之舟脸上,毫无预兆地落下一个吻。
琴声戛然而止,像魔咒失了效,童澈突然回过神来。她刚刚干什么了?
她,亲了叶之舟?!
意识到这的的确确成了既定事实,童澈顿时脸红得能滴血。
“我、那个、那什么……”童澈嘴巴一张一合,半天没能说一句完整的话来。赶在叶之舟抬头之前,她慌不择路地跑下楼,手里还拎着没喝完的酒。
她并没有一路回自己房里,而是蹲在一个隐秘的楼道里,不想被叶之舟看见。她脑子里不断循环刚才那一幕,忍不住想撞墙。“我天!我刚干什么了!我、我、我我怎么能亲他啊!童澈你是不是有病?!”
拎着酒瓶子的手一抬,正要往自己脑门上去,发现还剩了半瓶,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往地上盘腿一坐,咕咚咕咚把剩下的半瓶全灌了。
酒劲很快上来,晕眩感侵袭大脑,却还是没能清扫掉那个尴尬瞬间。她迷迷糊糊地靠着墙,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
总之那一晚,可称得上童澈17岁人生中最尴尬的一晚。后来怎么回到房间的,她完全记不清了,只记得一醒来,叶之舟坐在她房间的椅子上。
“醒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关切地问,脸刚伸过来,童澈像触了电缩回被窝里。
此时记忆才一点点苏醒,想起自己迷迷糊糊中,好像是被人抱起来过。只是当时已经不省人事,完全由着他去了。
“是你把我带回来的?”她不好意思说出“抱”这个字。
叶之舟背对着她,“我要是不把你带回来,我就得被你妈活剥了?”
也是,光是带她翘作业喝酒这一条,都足够被宋知华骂上一周了。好在这周宋知华出门演出,顾不上她。
“哦”,童澈瓮声瓮气地应着。两人沉默,她只觉得空气里都像灌了铅,压得她怎么都不舒服。
她干咳一声,“我想喝水。”
叶之舟递来一杯温的蜂蜜水,他的食指紧扣着玻璃杯,离她的距离不过几厘米。她灌了一大口,隐藏自己通红的脸蛋。
“好了。”她假装平静,可一抬头却恰好与他四目相对。童澈一个激灵,口腔离残余的水竟让她呛得好一阵咳嗽。
该死,怎么在他面前总是这么狼狈。
“慢点喝。”叶之舟拿着至今,顺手要给她擦下巴,被她一把躲过,自己胡乱擦了两下,蒙头埋进被子里。
也不知道是生谁的气,总归是又羞又怒,原本想说的话也变成了一句倔强的:“我没事了,你走吧。”
叶之舟笑得无奈,他拍了拍被子里的蒙面怪物:“真没事了?那我可走了啊。”
嗯,你走。
没过一会,童澈听到开门声,又猛地从被子里钻出来,不受控一般喊出声:“叶之舟你等一下。”
“怎么了?”叶之舟转身,看着她蓬头散发的模样,不禁莞尔。
“对不起!”童澈低头,很迅速地说出三个字,快到差点没听清。
“你说什么?”
童澈深呼吸一口,又从牙齿缝里挤出来:“对,不,起。”
叶之舟笑着问她:“对不起我?为什么?”
童澈顿时感觉身体从脖子处往上,开始烧了起来。他怎么还能问为什么?好不容易的道歉,收到了就行,干嘛还问?
她不禁有些恼怒:“你明明知道,你还问什么问?我不应该那样随随便便亲你,我酒精上脑,我错了,行了吧。”
一股脑说出这一长串话,她不敢等他的回应,又赶紧缩回被子里,脑袋蒙得严严实实。
全世界只剩下她剧烈的心跳声。
过了好一会,房间里还是静悄悄。童澈有些辗转反侧。怕他回应,又怕他不回应。
他不会真的就这么走了吧?
她悄悄揭下被子一角,把眼睛露出来。却见叶之舟还在房间,只是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琴。
她又赶紧缩回去,屏住呼吸。
不一会儿,听到了昨夜的琴声,还是那首给童澈的歌。这一次她静静听着,从头到尾,一滴不差。一曲到尾声,眼泪从她眼角滑落,竟是情不自禁的泪水,连她自己也始料未及。
童澈从被窝里扭捏地钻出头来,望向叶之舟,泛红的眼眶显得楚楚可怜,到像是受了委屈一般。
“这个歌叫什么名字啊?”童澈想了半天,终于开口。
叶之舟思索了一会说道:“送给你的歌,不如你来取名字。”
“给童澈的歌?不行,太俗气。”她自说自话,想起了昨晚那高悬的圆月。
她偷亲他时,也被月亮看着吗?
月亮看过那么多悲欢离合,还会记得一个少女微不足道的心动吗?
“Luna’s eye吧。”童澈坚定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