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唱这些?!”童雨声和宋知华异口同声,惊得愣了好一会。
两人有些迷茫,又震惊,又素来知道叶之舟脾气执拗,且不会无缘无故说这话。童雨声试探着问:“不唱这些,那,那我们唱什么?”
宋知华接着他的话说:“我们的专辑一向都是公司安排的,这次还特意请了赵总做制作总监,说是因为重视……”
“赵总监?赵磊?”童澈脸色顿变,失血般煞白。
宋知华不明所以:“对啊,还有哪个赵总监?他现在就管咱们和秦羽的业务,秦羽的歌也是他在做。”
童澈一听到赵磊,根本听不进别的话。她着急说道:“正因为是他,所以更加不能做这个专辑。”
“为什么呀?”童雨声不解,转鼓棒的手指停了下来。“是,这些歌虽然我是不太喜欢,是有点口水歌,但……”他有些弱弱地顿了一下,又接着说:“现在不就是流行这些芭乐嘛,苦情歌一唱,赚足了眼泪,销量蹭蹭的就上去了。”
叶之舟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有些怕叶之舟,拉了拉宋知华的衣袖,示意她帮腔。
宋知华见两人面色凝重,出来打圆场:“我知道这些歌,确实不是我们之前的风格。但如果不唱这些,咱们现在重新做,肯定也来不及了。离新专辑发布就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要重新做这么多歌,根本没办法实现。”
童澈气虎虎:“要是发这些歌,那还不如不唱。开天窗都比唱这些口水歌要好吧?各位,你们的摇滚精神呢?”
她不惜多“死”一次,无非想要唱到尽兴,可不是为了这些大路货来的。
童雨声一听这话,差点破音,反问道:“开天窗?你脑子坏了?消息都放出去半年了,那么多歌迷等着呢!而且你忘了这次赵总给咱们还开了预售,那么多歌迷都真金白银地买了预售票,你开天窗?咱们到时候拿什么赔!”
“预售?!”
这下轮到童澈和叶之舟不懂了。叶之舟问:“什么预售?卖了多少钱?”
“合同上不写着呢嘛?关键是这笔钱已经到了咱们口袋了!”童雨声有些没好气地说。虽然他也是第一次听预售这种方式,有些割韭菜的嫌疑,但当真金白银分到他口袋里时,还是不得不佩服赵磊的生意头脑。
宋知华递给叶之舟一份合同,
就童澈扫了一眼,差点没昏过去。上面写着,预售的钱跟赵磊六四分,赵磊拿六,他们拿四。
就为了这点钱,连乐队的名誉都不要了,他们怎么能这样!童澈气得发抖,当场想发作,被叶之舟按住。
叶之舟冷声问:“这合同谁签的?为什么内部没有商量?我对此完全没有印象。”
童雨声看着他俩严肃的面孔,有些摸不着头脑,支支吾吾答:“就、就前一阵啊。你和小澈说要去度假结果人就消失了,来不及跟你们商量,我俩就、就签了……”
乐队成立之初就约定,所有签字必须至少两人签字才能作数。叶之舟看到落款处童雨声和宋知华两人的签名,脸色阴得像暴风雨前的天色。
这都不是不平等条约了,这分明是挖一个大坑,等着乐队往下跳。
宋知华意识到有什么不对,问:“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对吗?”
叶之舟和童澈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叶之舟坚定地说:“这笔预售的钱,得退。”
“不是,凭什么呀?”童雨声不理解。他刚看上一款摩托罗拉最新款的手机,还想着这笔钱能用上。
“就凭我们都知道,这一批歌根本不能代表月错的水平!”童澈再也忍不了,一气之下,把那张列着歌单的纸撕得粉碎。惊得童雨声和宋知华说不出话来。
“什么时候我们要靠唱‘你爱我我爱你’这种口水烂歌来赚钱了?你们难道真的喜欢吗,真的觉得好听?能感动我们自己吗?难道你们已经忘了,当初是因为什么才做乐队?不就是为了唱自己喜欢的歌,唱个开心,唱个痛快?!”童澈说得激动,甚至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
她说完红着眼看向叶之。她不知道这么说对不对,她也不知道前因后果,或许童雨声和宋知华有他们的苦衷,或许这个世界的叶之舟和童澈也有别的选择。只是……只是……这是月错乐队啊!怎么能没有起码的底线?
叶之舟把宽大的手掌轻轻放在她肩上,往下沉了沉。童澈情绪依然不稳,脸因激动涨的通红,嘴一瘪就能哭出来。她索性转过身,躲到叶之舟身后。
童雨声和宋知华一言不发。童澈说的是事实,他们作为专业且极具天赋的音乐人,能短短时间内火成这样,不可能不清楚这些歌的质量。只是诱惑太大,而公司那边,又给了很大压力。
童雨声满脸通红,手指扣着鼓棒,嗫嚅着:“我也不是不知道你说的这些,但是……那不是现在大家都在唱这种嘛,我看现在还有很多歌曲都开始走网络了,好多人就听个响,听个乐子……”
他还想继续说,被宋知华狠狠推了一把。“闭嘴!”
童雨声老实消停。
叶之舟没有跟他争论,只是一字一句说:“你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市场云波诡谲,此一时彼一时。只是,月错之所以是月错,是因为月错的风格。如果我们一味的妥协,那就不是月错。我们就变成了一个点唱机,可以被任何人取代。我想,我们没日没夜地创作,排练,一定不只是为了钱吧。”
宋知华有些惭愧说:“其实这些天,我们也有些犹豫,这些歌练着,总觉得不太对劲……”
叶之舟问:“我们之前写的歌呢?”
童雨声插了一句:“阿舟你怎么跟失忆了一样?之前的歌不都在你那台电脑里存着呢吗?”
小卧室里有些泛黄的电脑被打开,跳出一个密码框。叶之舟迟疑,看向童雨声。童雨声撇嘴:“你的电脑,看我干嘛?”
叶之舟又看向童澈,心下一定,输入520616。2027年的叶之舟几乎所有密码都用的这一个。
0616是童澈生日。
而即便是叶之舟,也不可免俗地用上了520=我爱你这个烂大街的梗,在当时被童澈狠狠嘲笑他俗。
屏幕亮起。童澈和叶之舟悄悄给彼此传递了一个得意的眼神,仿佛拥有了一个只有他俩知道的秘密,外人无法破解。
乐队的词和曲谱一行行出现。宋知华有些惋惜说:“可惜了,说实话,还是这些比较符合咱们的风格。”
的确,随意地几行,都尽显创作者的风格与态度,实在不知是出于什么理由放弃了它们。
叶之舟看得眉头紧锁,突然问:“你是说,这几首歌,都提交上去了?交给了谁?”
“赵磊啊。他负责这次专辑的制作嘛。”童雨声还不以为意。
童澈敏锐地意识到叶之舟的问题,忙问:“赵磊同时还在做秦羽的专辑,对吗?”
童雨声被问得有些懵。“对啊,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叶之舟深深地看了一眼童雨声和宋知华,他们此刻还没有意识到真正的问题在哪。
童澈的手抓住他的袖子,两人眼神交换,彼此的想法已了然于胸。秦羽……看来,这一趟,必须有个了断了。
叶之舟沉声说:“也许真正要转型的,不是我们,而是秦羽。”
“什么意思?”童雨声有些摸不着头脑,宋知华却隐隐意识到什么。
宋知华问:“阿舟的意思是,我们被利用了?”
童澈着急:“你们怎么还没明白,显然就是我们的歌质量更好,但是拿给秦羽了。再把他那边的胡编乱造的东西给咱们,再把咱们给架在预售上。不管怎么样,赵磊拿钱了,哪里会管我们的死活?到时候被歌迷骂又不是他,反倒是我们,一旦走上讨好和妥协这条路,底线就会越来越低,直到再也回不来了。”
童雨声和宋知华如梦初醒,激起一身冷汗。“怎么会这样……他妈的赵磊,居然这样玩我们!”
叶之舟沉吟:“可真正的受益人是秦羽,所以,背后可能还藏着我们不知道的原因。无论如何,乐队的未来,一定是由我们自己说了算,最起码,我们唱的每一首歌,都是发自内心想唱的,这一点,大家认可吧?”
“那当然!”三人齐刷刷点头。
叶之舟顿了几秒后,他有些沉重地看了一眼其他三人,尤其是童雨声和宋知华。“虽然我们签了合同,但现在更多的是赵磊需要我们……这场仗势必很难,我们只能拿出全部来对抗,大不了,我们两败俱伤,但一定要保全乐队的自主权。”
童雨声点点头:“之前那个合同,确实是我、我们考虑不够周到。不过……”
“不过什么?”
童雨声看了看叶之舟,又看了看童澈,有些奇怪道:“我感觉你俩有些不对劲了,好像、好像成熟了不少,尤其是阿舟,像个老了十多岁一样了。你们这趟旅游是经历了啥?”
童澈和叶之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还是先去公司吧。”
四人急匆匆出门。童澈跟在叶之舟身旁,手被他紧攥着。早春的风还有些料峭,她只觉得有些燥,心跳好快,似乎已经听到了不远处悲鸣的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