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之舟的机车如约出现在宿舍楼下。女生宿舍这片的学生已见怪不怪,都知道高岭之花有一个娇弱不能自理的妹妹,每天需要他接送。整个宿舍群楼,一半多的女孩对叶之舟都存了一点非分之想,每天摩托车声音一响,不少窗户里都有女孩探出头来。
不一会儿,他们就眼红地看着童澈,被叶之舟或背或抱,像对一个洋娃娃一般,把她放到机车上,再扬长而去。
不知多少女生相当他怀里的“洋娃娃。”这其中最红眼的,是苦追叶之舟两年无果的杨蔓婷。
这天下午的课,童澈刚进教室,就发现班上多了个陌生一个女孩。她的专业课是小班,固定的二十来个人,彼此都已认识。这女孩却是大波浪卷大红唇,一身明黄挂脖长裙,在一众灰头土脸上早八的学生中显得很是耀眼。童澈看着眼熟,却又想不起来。
叶之舟背着她往前走,她见那女孩眼里闪过一丝明显的妒意,却又瞬间化成媚眼如丝,脸上挂着甜笑,冲叶之舟招手:“之舟你来啦,快来这,给你们占了座位。”
童澈突然想起,这不是之前非要跟她换位子的杨蔓婷么,明显冲着叶之舟来的。
小班的教室座位少,除了杨蔓婷占的那排,就剩下最后一排的角落。
叶之舟停了一下,微微转头。童澈顿时明白,有点不悦,在他耳边赌气似的:“不去,我要坐最后面。”
“好。”他目不斜视地径直走过那女孩身边,在最后一排把童澈放下,自己坐在她身边。杨蔓婷见状,拿起包就跟过来,也挨着叶之舟坐下。原本就狭窄的空间顿时逼仄起来。
童澈莫名有些厌烦,又不好发作,脸色冰冷。叶之舟不知所以,忙转头问:“你怎么了?看起来不舒服?又痛起来了吗?”
“没事。”童澈隔着他,视线瞥向杨蔓婷,见她那故作矜娇的样子,心里一股无名火窜上来。
杨蔓婷撩了撩散落耳畔的发丝,翘着她染红的指尖,碰了碰叶之舟的手臂,动作撩人。“之舟,我这有两张泰坦尼克号的电影票,你明晚有时间吗?咱俩一块去看呗?”
另一边的童澈听了更不爽了,还之舟呢,是你叫的吗?她厌烦地把笔夹在指尖转来转去,故意不去看他俩,耳朵却长在他俩中间。
叶之舟转头,不着痕迹地缩回自己的手臂,与杨蔓婷隔开更远的距离。“不好意思这位同学,我不跟不熟的人看电影。”
“你跟我去了不久熟了吗?这个票可难买了,你就跟我一起去嘛。”杨蔓婷撒起娇来,那粘得发腻的声音让童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很好奇叶之舟会怎么回答,却听他低着头,毫不犹豫地吐出两个字:“没空。”
杨蔓婷脸色顿时有点难看。
童澈差点没忍住笑,想起叶之舟是最擅长拒人于千里之外。
“你明晚明明就没课!”杨蔓婷不死心,有点恼羞成怒。建筑系系花向来只有拒绝别人地份,没想到却在叶之舟这屡屡碰壁。
童澈偷偷看叶之舟的表情,见他眉头紧皱,面无表情地问:“你查我课表?”
“我,我就是看了一眼,还不是……”
杨蔓婷话没说完,被叶之舟打断。“这位同学,我最讨厌别人窥探我的隐私了,麻烦你以后不要这样做。”
杨蔓婷脸红的像能滴血,没想到叶之舟还补了一句:“而且我不想跟你熟,请不要再打扰我。”
“叶之舟你!”杨蔓婷还想说什么,声音又尖又细。童澈实则不耐烦,正好碰见任课老师进教室,她噌地站起来,指着杨蔓婷道:“报告老师,这个蹭课的同学扰乱课堂记录,打扰同学学习。”
“你干嘛呀?有病吧!”杨蔓婷被激怒,不管不顾地冲童澈吼,更加坐实了童澈的控告。
“这是英语系专业课,无关的同学请出去。”
“他也不是你们系的!”杨蔓婷指着叶之舟。这倒是让童澈慌了一下,不会连累到他吧。
叶之舟却不慌不忙起身,从包里掏出一个证件,走向讲台:“报告老师,我申请了英语系的辅修。这是我的辅修证。”
童澈得意地看了一眼杨蔓婷,她的脸气得由红转青,众目睽睽下,只好拿起包灰溜溜出门。走之前还不忘剜了童澈一眼。
叶之舟坐回来,童澈悄声问:“你什么时候办的这个?真要辅修英语啊?”
叶之舟笑了笑,“对啊,技多不压身。”
“那以后岂不是我的课你都可以来上了?”
他点点头,“只要跟我建筑那边的课不冲突,我都会跟你一起上。”
“哇那以后你就是我的上课搭子了!”童澈很是兴奋,在课桌下伸出手:“同桌你好!”
叶之舟压抑着嘴角的笑,在桌下悄悄捏了捏她的指尖。童澈心里顿生一种隐秘的快感,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不过很快有点尴尬。早上喝多了水,想上厕所。叶之舟一开始不假思索道:“我扶你过去。”
“不不不,那是女厕,你去不方便,我自己可以。”
上课期间,她也不想动静太大,于是坚持自己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叶之舟只好作罢,从窗户外目送她消失在走廊尽头。
没想到有人却在厕所等着她。
童澈低头从卫生间出来,刚走到水池边,迎面被人呲了一脸水花,发梢尽湿,格外狼狈,却听见水池对面有人冷笑一声。
“就你这种土包子,也配和我争!”杨蔓婷冷冷地站在她面前,大红唇在她涂得过分白的脸上,显得格外狰狞。她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向童澈靠近,童澈下意识往后退,被逼至墙角。
“你想要干什么?”童澈眼神里有些恐惧。她不知道这女人什么路数,而又正值上课期间,卫生间里就她们两人,且没监控。
杨蔓婷眼神鄙夷地打量她全身。“也不知道叶之舟看上你什么,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前面后面都长一样。你就是脱光了,男人看了也没欲望吧?”
她又逼近童澈,一只手捏住她尖尖的下巴:“我想干什么你不知道?”
“我、我为什么要知道?”童澈不服气地挣脱了她。
杨蔓婷冷笑一声,眼神像条蛇一样阴冷恶毒,跟她往日里明媚大方的系花形象判若两人。“全系都知道我一直想追他,他却连个正眼都不给我。可你一来,他又是背又是抱的,来,你到底有什么本事,也给我传授传授啊?”
“他、他是我哥,要是被他知道你这么欺负我,你更不可能得到他的喜欢。”
“呸,放屁!我早就找人调查过了,叶之舟根本没有什么妹妹。”
杨蔓婷气焰嚣张,那张秀气的脸开始边形扭曲。“我告诉你,叶之舟,只会是我的,你要是再缠着他,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童澈平身最讨厌被威胁,听她这么一说,不知道哪里来的逆反心里:“你既然知道我不是她妹妹,难道就没想过,就算没有我,他也不会正眼瞧你吗?谁给你的信心他就是你的?”
“你还挺拽嘛小妹妹?”杨蔓婷不怒反笑,“看来今天得让你看看惹到老娘的下场了。”
童澈上一秒还疑惑,这女的的台词怎么那么向电视剧的反派。没想到接着就被她狠狠拽住往前拖。童澈原本比杨蔓婷还高一点,可受伤的脚踝却不争气,拖拽中被撞到墙角,痛得她顾不得反抗,一屁股坐在地上,身体蜷缩在一起。她痛得有些止不住地发抖。
“哟哟哟少装蒜,我可不会怜惜你。”杨蔓婷看着她痛苦的样子,表情更加猖狂。“我告诉你,这地儿可没监控,我就算把你怎么样了,你也不能把我怎么着!”她拎来厕所旁一个废弃的水桶,接了一桶水,往童澈身上泼去。
“住手!”
水泼了一半止住,童澈睁开眼,见杨蔓婷的手腕被人狠狠捉住,那个水桶也倒在一边。
那女孩背对着童澈,身材高挑,熟悉的喇叭长裤和爆炸卷发让童澈又惊又喜。
“知华姐!”
宋知华看了她一眼,“没事吧你?”
“还好。”童澈有些委屈,但也知道不适合这时候说。她想扶着墙壁站起来,脚却使不上劲。
“坐那别动。”宋知华扭头下了一句命令,手上却紧紧攥着杨蔓婷的手腕。
“你干什么呀?弄疼我了,你谁啊?”杨蔓婷脸色有点慌张。在宋知华面前,她的战斗力远远不敌,被宋知华拽得脚步踉跄。
“这就疼了?那你欺负她的时候怎么没想过疼不疼呢?”宋知华冷笑着,把她推到水池边,又把水龙头拧到最大,她表情惊恐起来。
“你要干嘛?我警告你别……”话没说完,头就被宋知华一把摁住。哗哗的冷水从头浇下,杨蔓婷开始鬼哭狼嚎。
童澈见状,嘴角浮出一丝冷笑,可才一抬头,就看到叶之舟急匆匆跑过来。
水池是男女共用的,夹在男女厕中间。眼前发生的一切,他完全目睹。
“你们在干什么?”叶之舟厉声道。看见蜷缩在一旁的童澈,他也不顾男女厕的方位,径直走到女厕门口。
冷水湿透了她的衣裳,童澈蜷缩着有些发抖。叶之舟蹲在她身边,赶紧脱了外套把她裹住。
“怎么了这是?不是来上厕所的吗?”
童澈像是被委屈堵住了嗓子,撅着嘴不说话。
“还不是因为你啊,大帅哥。”宋知华故作阴阳怪气,也停下手里的动作。
杨蔓婷终于得救,上半身被浇得湿透,在水池里差点窒息。她一听到叶之舟的声音,挣扎着站直,脸上红一道黑一道,呜咽着对叶之舟哭诉:“之舟,她们欺负我,差点把我弄死!”
她湿哒哒地走向叶之舟,想寻求一点安慰,毕竟现在她看起来是最惨的那个。
没想到叶之舟却后退一步。“到底怎么回事?”他蹲下去,看着同样被淋湿的童澈,满眼心疼。
“我要不是刚好经过,现在湿透的就是童澈了。”宋知华冷哼一声:“杨蔓婷你也就这点本事,追不到男人不去反思自己是不是长得太丑、心里太脏,你跑来欺负一个还受着伤的小学妹。还建筑系系花呢,我看你们系的人都是眼瞎。”
宋知华好一招杀人诛心,杨蔓婷估计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说丑,一时间又惊又羞,气得浑身发抖。
“你欺负她了?”叶之舟走向杨蔓婷,双眼冷冰冰地逼视她,浑身散发着肃杀的气场。
杨蔓婷被吓到,一开始没吭声。
“我再问你一次,你对她做什么了?”叶之舟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每个字都像刀尖一样能往人胸口钻。
“我、我就是推、推了她一下……”杨蔓婷的嚣张气焰被全然浇灭,她弱弱地嗫嚅道。“之舟,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喜欢你了,害怕……”
“向她道歉。”
“什么?”杨蔓婷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从小到大还没跟人道过歉。
叶之舟又一次冷冰冰地重复:“向她道歉。”语气严肃得无法抗拒。
杨蔓婷败下阵来,嘟囔着说了声对不起。
童澈红着眼圈,并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反倒觉得有些难堪。从没想到自己竟因为一个男人而成了别人的眼中刺,而这个男人还是叶之舟。
“算了,让她走吧。”她低声说了一句。
杨蔓婷如获大赦,正准备逃离现场,却又被叶之舟叫住。
“还要干嘛?还嫌对我的羞辱不够吗?”杨蔓婷几乎要崩溃了。
“杨蔓婷,这份羞辱是你自找的。”叶之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神流露出厌恶。“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是我从来,对你没有任何感觉,我们只是普通同学,以后也只会是普通同学。所以请你以后不要来打扰我和我身边的人,尤其是童澈。”
“如果再有今天这种事情发生,”叶之舟挑眉,“我只会比她下手更重。”
杨蔓婷又羞又恼,捂着脸跑开。
宋知华围观了全程,对叶之舟揶揄到:“你小子,还真是……”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只是对童澈说:“下次再有人欺负你,你抬我宋知华的名字,比他叶之舟管用。”
童澈感激地看着她。宋知华拍了拍叶之舟的肩:“小妹妹交给你了。”说完便潇洒地走开。
叶之舟蹲在童澈的身边,伸手搓了搓她湿润的发梢,温和地说:“上来,我背你回去。”
“你不是上课吗,怎么会来?”童澈趴在他背上,闷闷地问她。
“我看你那么久没回来,还以为是摔倒了,就过来看看。”
哦~童澈心里有一些暖意,但面上依旧委屈。“不好意思啊,让你担心了。”
“童澈。”叶之舟喊她的名字,语气认真。
嗯?
“对不起。”
简简单单三个字像针一样扎破童澈的心房,满涨的委屈霎那间烟消云散了。
童澈趴在他背上,含着笑悄悄捏了捏他同样涨红的耳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