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澈一手撑着拐杖，一手撑着扫把，局促地站在两排架子中间，脸上的尬笑比哭难看。对面的三人看愣了。
“小学妹？你怎么又在这？”童雨声最先问出口，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叶之舟，见他脸色像结了冰，很懂事地闭了嘴。
“我、勤工俭学……”童澈低头弱弱出声，却不敢看叶之舟。
狭窄的店里陷入奇怪的沉默。童雨声准备再说话，被宋知华一个眼神打住。
过了一会，叶之舟才缓缓开口：“你腿好了？”
“快、快好了。”童澈回过神来，脚踝的疼正一点点往心里钻。她强忍着痛，故意问：“你们排练完了吗？”
“没呢，还不是这个马老板抠门，硬生生断了电！”童雨声愤愤不平。
童澈心里有点得手的小得意，却碰到叶之舟看向她的眼神，一下子又心虚起来。
“我先走了。”宋知华见状，潇洒摆手。走前还看了一眼童澈，眼神里带着点狐疑。童雨声紧跟着他出去。
只剩叶之舟站在原地，让童澈有点无措。半晌，他叹了口气：“还有哪些没打扫完的？”
“就这排。”当着叶之舟的面，童澈莫名有些露怯，不敢露出一点小动作。
叶之舟一言不发，拿过她的扫把，迅速把店里扫了一遍。马老板在一旁好奇地看着这俩小年轻，他戳了戳童澈：“他到底是不是你男朋友？”
“他……”童澈犹豫了下。不等她回答，叶之舟已经收拾好走过来，脸色依然铁青。“还不走？”
“要走的。”童澈等着他像往常一样背自己，没想到他竟然拿上琴就往门外走，见他推门而出的瞬间，童澈有点委屈。
“叶之舟！你等等我呀！”她赶紧一瘸一拐跟上去，却因伤口的疼痛不由地“嘶”了一声。门外听到一阵机车的轰鸣。
童澈以为他直接走了，有点沮丧地站在门口。不知道公交车还有没有。她心里暗骂：这狗男人也太狠心了，说翻脸就翻脸！
没想到音像店的大门又被推开，一阵凉风伴随着叶之舟旋进来。没等童澈反应，她直接被打横抱起来，又被迅速放到机车后座。一顶粉色头盔不由分说地套在她脑袋上，啪嗒一下，利落扣紧。
“坐好，一会路颠簸，抱紧我。”叶之舟发出不由抗拒的命令，随后大长腿一跨，油门拧紧，机车在晚风中奔驰起来。
剧烈的风声灌进童澈耳朵，经过坑洼时人随着车颠簸，她似乎失去听觉失去知觉，却又希望这条路长一点，再长一点。
机车停在宿舍楼下，他依旧不由她分辨，把她一口气抱上楼。童澈感受到他的气息里，似乎有某种隐忍在。
童澈看着他的下巴问：“叶之舟，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他回答得很是冷清，像是堵着一口气。
“真的吗？可是我感觉你生气了。”
“对不起嘛……”童澈决定老实一回。
沿着下巴的弧线，她的视线顺理成章地落到了他的喉结处。她呼出的气息挠痒痒般拂过那一块精巧的凸起，接着，她看到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童澈从未这么近距离地看过他的喉结，她一时好奇，忍不住伸手去摸。却感受到他突然的一顿，然后迅速把童澈放下来。
“要熄灯了，我就送你到门口，你自己进去吧。”
“哦。”童澈很顺从地点头，却还是不死心。“我刚发现你的喉结，好别致，好灵活。”她仰着头，一脸无辜。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差点惹火。
叶之舟别过脸去：“你该回去了。”
“好吧。”可童澈刚要转身，又被他低声叫住：“童澈。”
他略带沙哑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好听，尤其是叫她的名字。童澈笑眯眯回头：“还有事？”
“你……”他盯着她缠着绷带的脚，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要保护好自己。”
不像是生气，更像是紧张。
“嗯，我知道啊。”她觉得有些奇怪，但又挑不出毛病。“就这事？”
“马老板那，你不要去了。这段时间，你的上课下课，我都来接送。”
童澈显示一阵暗喜，但随后又迟疑：“那你怎么办？”
“没事，你不用管我。”叶之舟又上前，恳切地说：“记住，要保护好自己。有哪里不舒服的，都要跟我说。”
童澈点头，却总感觉哪里不太对。这不像是他会对自己说的话，除非……
她认真地看着叶之舟，宿舍外微弱的路灯照着他黑亮的眼睛，在他眼里微微闪烁，清澈又深沉。一个小小的邪念在童澈心里升腾，她半开玩笑地问：“可是，我哪里不舒服，为什么要跟你说？你是我什么人啊？”
“我……”叶之舟没想到自己好心却被将了一军，一时语塞，竟也罕见地闪过一丝局促。童澈像个小狐狸般，瞬间捕捉到了他的羞赧。
“你害羞了？”童澈眯着眼睛，向前一步贴近他，狡黠地问。
“我没有。”他别过脸，手却下意识扶助童澈的胳膊。“你小心点，一会再摔了！”
“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童澈眼含笑意，心里已是胜券在握：“我知道了，你就是很在乎我，对不对？”
叶之舟拍拍她的脑袋，不再回答，只把她按在宿舍门口。
“快回去睡觉了。”最后一句话，说得比晚风还轻柔。他转身就走，却在下楼前不放心回头看，见童澈正笑眼弯弯地跟他挥手。
“晚安啊叶之舟！”
“晚安。”叶之舟腼腆地笑了。可一走出宿舍楼，他的笑又变成了更复杂的表情。
童澈蹑手蹑脚地回到房间，刚坐下，其他几个的床帘却不约而同刷一下都拉开。
童澈吓一跳：“你们还没睡呢？”
舒雅带头问：“今天也是你那哥哥抱回来的？”
借着月光，童澈看清每个人都一脸八卦地瞧着她。她突然意识到，完蛋！刚刚在门外说话不会全被他们听见了吧？
“哎，有哥哥就是好。不像我们，有点什么病啊痛的，只能自己硬扛。”对面的女孩酸溜溜地打趣，引来一阵低声的咯咯笑。
童澈扭捏地埋怨了一嘴：“你们好八卦，赶紧睡吧。”
舒雅却不死心地问：“诶，那个叶之舟，真是你哥啊？堂的还是表的？”
另一个女孩揶揄道：“不会是那种打着兄妹之名的干哥哥吧？”
她还特意加重了“干哥哥”三个字，女孩们哄笑起来。
童澈有些尴尬，“他当然是——”
哥哥、小叔、还是？
她自己也顿住了。
童澈红着脸嗔怪了一句：“你们好八卦啊，赶紧睡觉，一会宿管来了。”
一阵善意的哄笑后，见童澈不再接茬，女孩们各自钻回帘子里，宿舍逐渐安静下来。
童澈躺在床上，耳畔却不断回响起叶之舟的话：你要保护好自己。
不知怎么，这话没错，他说的也没错。可她总觉得哪里有点怪怪的。
伤口处隐隐的痛让她眉头紧皱，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