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航晃晃脑袋，感觉这个场景好像是在很久很久以前经历过，不过，一切都记不起来了。以前的记忆有些模糊，只隐约记得是在找工作，碰壁无数后回家过年。
梦航刚想到这一点残存的记忆，车就停了。司机喊了一声：“都下了啊。到终点了。”
梦航随着车上的人下了车。刚出车门就看到干瘦的母亲站在凛冽的寒风中等他。梦航赶紧提着给父母买的一点东西跑了过去。
终点站就是梦航的村。梦航的母亲也没有走多远路就到了车站。
没看到父亲，梦航一开始没有在意，以为父亲在家里。不过见了梦航，母亲的话也不多，光说了一句“回来了”就往回走。这可有些反常啊。
梦航问了一句：“娘，你怎么了，怎么看你不高兴啊。”
梦航妈回应了一句：“唉。你到家再说吧。”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梦航开始感觉事情不妙。
“回家再说吧。到家你就知道了。”他妈说。
梦航知道再问也没有用，听母亲的意思是家里出了什么变故，他撇下母亲，大步往回跑。没几分钟就跑到家的大门口。
刚进院子，梦航就发现不对。平时他家里养着一头牛，两只猪，还有几只鸡和鸭子。牛是用来耕地用的黄牛。梦航的爹说了，用牛比用手扶三轮拖拉机好，牛吃草，吃草不用花钱，用手扶拖拉机还得喝油，喝油要花钱。猪是经济产品，养大了是要卖钱的。鸡和鸭子能够下蛋。
梦航冲进院子，发现静悄悄的，这些动物都没有了。他很纳闷：“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屋内传出来一阵咳嗽声，梦航急忙跑进去，一眼看到爸爸趟在炕上，急忙把带来的东西放到地上。
“大大，你怎么了？”（当地方言，管父亲叫“大大”）
“嗯，你回来了。咳、咳、咳……
梦航急忙按照农村传统的针对咳嗽时的应急动作---捶背，给他爹捶了很多下，直到不咳嗽了。
梦航他爹喘了几口气，还没等说话，梦航他娘急急忙忙的跑了回来。
梦航他娘说：“航，你爹这是气的。”
“啊，谁气俺大大了？”梦航问
“唉。还有谁。咱村里的小痞子刚子。”母亲答。
“啥，是刚子气的俺大大。我找他算账去。”梦航义愤填膺。
梦航他娘一把拉住梦航说：“别去，不是他。是被他爹气的。”
“嗯？这是怎么回事？”梦航不明白了。刚子不是个好东西，但是他爹为人还凑活。
梦航他娘又是一声叹息：“唉。那天刚子开着一个黑色轿车回了村，还带回来了一个漂亮的小媳妇，说是结婚前先见见父母。这本来是件好事，刚子他爹就找村长在大喇叭里一吆喝，说是要请全村人喝定亲酒。乡里乡亲的，刚子虽然不创人（意思是不好好做人），但是他爹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你爹就去了。
“当天中午去的人还不少，他家里挤不下，桌子就摆到了门外的胡同里。咱们村里这么些年就没有这么热闹过。桌子、凳子都是从邻居家借的。菜却是刚子带来的。到了他家才知道，刚子还雇了个小货车司机，把城里的很多菜都带了回来。
“酒喝着喝着，刚子他爹就管不住嘴巴了。他把他儿子狠狠的吹捧了一顿，说有多能多能。其实咱们都知道，刚子初中毕业连高中都没考上。这几年他在外面搞石矿发了大财。他爹说说刚子有多能也就罢了。后来说着说着，就说到你身上了。
“刚子他爹当着全村老少爷们的面，说你考上大学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找不到工作？要是咱们家当着全村人的面求求他，他会考虑让他儿子给你一份打扫厕所的差事。你说气人不气人？
“你爹也是为了争口气，就和他吵吵起来了。最后越说越激烈，你爹和刚子他爹就动了手。谁先打谁的，现在也说不清楚了。后来派出所来了人才平息下去。
“咱是堂堂的大学生，找个工作还不好找的？凭什么被他一个初中生看扁了？刚子他爹有两块臭钱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在你爹和他吵架的过程中，还提到了找媳妇的事。他说他的儿媳妇多么通情达理，人长的好看，学历又高……夸的天好地好，全世界没有比她好的。你爹就不服气，说你将来肯定能找个比她还美的……
“你爹自那天以后心情就不好了，后来开始咳嗽，村里的医生怎么看都看不好，就去了大医院，大医院的医生也瞧不出什么毛病来，说是回家养养，心情舒畅了就好了。为了看病，咱家里的牛和猪都卖了，鸡和扁嘴（当地方言，指的是鸭子）让我杀了给你大大炖着吃了。你说你大大的病，怎么就不见好呢？
“为了不耽误你找工作，这事就一直瞒着你。”
梦航在他母亲的絮絮叨叨中听明白了，父亲因为他的工作和结婚的事情跟刚子他爹生了闷气，这病是气出来的。
刚子和梦航是同班同学，在一起上学的时候年年是倒数第一，村里的人教育小孩都说，以后千万别学刚子。梦航在村里上小学的时候，年年是班里的正数第一。村里的人教育小孩都说，以后一定要学梦航。
小学升初中是划片区，不需要升学考试，所以梦航和刚子又上了同一个初中。初中是在镇上。上初中后两人就不是同一个班了。梦航的成绩也不是第一了。而刚子的痞子特性也逐渐养成。高考后，刚子就独自去闯荡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几年梦航也没有联系过刚子，只知道他后来和别人合伙搞石矿。其实就是盗采石头，无本买卖获取了超级暴利。刚子对待老百姓是痞子，但是对待官员，就变成了油头滑舌、八面玲珑的笑面虎了，该打点的都打点到位。开了许多年无证盗采的矿，一点事情都没有。他爹也跟着得意，破房子也翻修成了水泥钢筋的小三楼。
梦航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工作，这点他父母是知道的。父亲的病一直没有好，与这一点也有莫大的关系。要是梦航的工作压不过刚子，父亲的心情就会一直不舒畅。
可是当今社会，搞原子弹的不如卖鸡蛋的。将来梦航找到工作，不管是干什么的，他赚一个月的工资都比不上刚子开一天矿赚的钱，这是明摆着的事实。况且，梦航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工作。
工作，工作！
“唉！”梦航也发出一声长叹。对于有工作的人来说，工作只有累一点和轻松一点的区别。对于没有找到工作的人来说，感觉就不一样了。有的人大学毕业后在家待业两三年都找不到工作。他们的心情能好吗？
梦航大学四年辛辛苦苦学了不少知识，可是有什么用？象牙塔里的学术不是市场经济，读书读的再刻苦，知识学的再多也没用，因为市场不需要！
梦航感觉大学三年半，辛辛苦苦学下的东西成了无用的屠龙之术。他学的东西与市场脱节太远了，不找工作不知道。大学生在人才市场一点尊严都没有。随便一个微薄薪水的职位，都需要会这会那会无数东西。
提到工作，梦航心里非常不舒服。一个重要原因是梦航的同学，那些整天心不在学习上，整天就知道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小男女们，他们在亲属的帮衬下，纷纷找到了好工作。虽然专业一点都不对口，但是不要紧，反正他们专业又没怎么认真学。反观梦航，家里八辈子务农，没有出个大人物，要想在城里找个好工作，难上难。
梦航他妈继续说：“刚子的媳妇你认识，刚子说她是你的初中同学，她的名字叫……”
“啊？！”梦航听后犹如五雷轰顶，心里如同打翻了油盐酱醋瓶，五味陈杂，说不出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