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厌出门时，颇为无语地盯着那个抱紧自己大腿的白衣少年郎。
她的双眼因冷漠而显得极为深邃，而比眼神更冷的，是她此时的话语：“孽徒，你又在发什么疯？”
阿灿抬起头，露出一双可怜无辜的含情眼：“师父，不要丢下阿灿。”
“我就出趟门，何时说要丢下你了？”她都快被这小徒弟烦死了，一想到上学迟到，被周夫子发现，她怕是又要受罚了。
阿灿可不在乎她受不受罚，他就是个粘人精，只在乎他的师父能不能一直陪伴身边。
“师父要去哪儿？能不能带阿灿一起？”说着，阿灿虚弱地咳嗽了几声，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勾栏作派，“阿灿一刻见不到师父，便感觉心痛难耐，喘不上气了。师父，师父，你才是阿灿的药，难道你不喜欢阿灿了吗？难道……你真的一点也不在乎阿灿了吗？”
秦厌眉头紧蹙，厉声呵斥道：“有话起来说，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阿灿将她的大腿抱得更紧了些：“师父不答应，阿灿便不起来！”
秦厌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尽是敷衍：“好好，我答应你就是了。”
“我就知道，师父最疼阿灿了！”阿灿立即站起来，高兴地挽起秦厌的胳膊，弯腰将头靠在秦厌的肩窝上，笑得合不拢嘴。
秦厌有些别扭：“我现在是个大男人，你这样，人家见了要误会的。求你正常点。”
“嗯嗯，徒儿遵命。”阿灿说着，站直身子，将胳膊搭在秦厌的肩上，怕她排斥，又理所当然地解释道，“男人之间就是这样勾结搭背的。”
“……行吧。”她始终拿这小徒弟毫无办法。
此时二人勾肩搭背走在街上，秦厌抬头看了一眼，小徒弟比她高了一个头，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他下巴的弧度，五官如雕刻般精致，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
以前阿灿也是这样好看，若非秦厌收他为徒，他或许就被人拉去当头牌小倌，名满花楼了。
想到小倌，秦厌忍不住出声问起：“你可还记得谢亦欢？”
阿灿立即警惕起来：“又是哪家狗男人，要迷了师父心窍？”
秦厌摇了摇头：“我跟他不熟，只是坊间传闻，那谢亦欢生性风流，不仅到处调戏良家妇女，家中还养了十几房小妾。若你是他，究竟抱着怎样的心态，才能将自己的前半生活得如此混账？”
“或许因为那谢亦欢太过优秀，喜欢他的女子数不胜数，为了给那些女子一个家，他才不得不牺牲小我，成全大我。”
“呵呵……”
能讲出如此谬论，他前段时间读的书都进狗肚子里了吗？
浪子回头路漫漫，看来她还需再费心神，方能将这一世的歪瓜裂枣谢亦欢，教成根正苗红痴情汉。
经过秦厌的不懈努力，他们紧赶慢赶，终于还是迟到了。
好在周夫子今日心情不错，并未责罚她。只是在看见秦厌身后跟着的阿灿时，脸色变得极其不自然。
“你……你是！”
阿灿连忙自我介绍道：“我叫阿灿，是王公子的伴读，怎么？你认识我？”
“你长得很像老夫一位故人。”
“故人？”
“嗯，他叫谢亦欢，原是老夫的一位学生，但此人秉性恶劣，屡教不改，甚至还差点儿侮辱了老夫的女儿……”
“我跟那个谢亦欢没有一点关系，周夫子你一定是认错了人！”阿灿立即撇清关系。
秦厌看他这么心虚的模样，真怀疑这家伙是为了逃避责任，故意假装失忆。
周夫子老眼昏花，并未过多深究，但秦厌还是因为这小插曲，对阿灿起了疑心。
上课时，秦厌让阿灿坐在她旁边，期间总觉得有人盯着这边。除了离她不远的沈复，便是坐在她斜对面那位锦衣公子。视线十分紧迫，逼得秦厌如坐针毡。
好不容易熬到课间，秦厌忍不住走上前询问：“这位同学，请问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那锦衣公子回过神，连忙道：“王同学误会了，我只是对你家书童十分好奇。”
秦厌这才意识到，阿灿原是谢门侯爷长子，也曾入翰林院修过学，难免会遇到一些熟人。若是叫人发现他的身份，让他又变回从前那般混账模样，只怕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再看面前这锦衣公子，同样一双含情眼，却与阿灿不同。他眼角上扬，嘴角含笑，天生风流。此时正越过她朝后面的阿灿看了一眼，温柔地笑了笑：“在下谢元和，谢门二公子，不知王同学的书童是何时买回家的？”
“你是谢元和？”
那不就是谢亦欢的胞弟嘛！
这些日子秦厌的注意力都被沈复吸引了，没来得及将其他学子背景调查清楚，想不到这么巧，竟遇上了谢家人。
周夫子年纪大了，没认出阿灿可以理解，但这谢元和身为阿灿的胞弟，难道也认不出吗？还需要向她询问确认？
听闻谢元和自小体弱，爱好唱戏，如今来翰林院修学，怕也是因为谢亦欢失踪，家族大任落于他身，才被谢侯爷逼来的。
此时谢元和未曾急着将阿灿认回去，看来这兄弟二人的关系并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秦厌百思不得其解，倒是谢元和主动说出：“唉，说来也是一段家丑。不知王同学可听说过我家那位兄长，前段时间刚跟春风楼的花魁娘子私奔了，丢尽家族颜面。王同学的书童与我那不争气的兄长容貌十分相似，我一时竟看走了眼。”
怪不得这段时间都没听说谢侯爷寻找长子的消息，原来是被压下了。明明是被雷劈了，不知为何变成与花魁私奔，谢侯爷怕家丑外扬，没有声张也能理解。只是……这谣言究竟是谁传出的？难道与面前这笑面虎有关？
想当初她的阿灿那般乖巧懂事，只是干了几件杀人放火谋朝篡位等全天下男人都想过要犯的错事而已。可从未辜负过哪位良家妇女！才投个胎怎就变成谢亦欢那风流孟浪的模样了？这其中必有隐情！
正所谓一个人的成长与其家庭环境有莫大的关系，或许她可以从这谢元和身上着手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