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徐薇等到苏家的佣人都睡下了，迅速从床上爬起。
借着月色换上轻便的外套，取了鞋柜最下层的豆豆鞋穿上，轻手轻脚摸了出去。
按着白日里走过的路线，来到槐院。
在那棵百年大树旁停住，看着上面的刻字，纹路很清晰，没有岁月冲洗的痕迹，应该是刚刻上去不久。
正想着突然瞅见槐院内室里的灯亮了，慌忙藏到大树背后，见着白里在外婆房里帮工的老婆子打着哈欠去了后院，徐薇赶忙溜进屋。
徐薇想去看看外婆到底怎么了，白天有苏奇达在场，也没怎么跟外婆说上话。
可刚刚迈正想往老太太卧室去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王姐，这么快就回来了？”
徐薇惊住，缓缓回头看见身后不起眼的角落里支起一架临时床，罩着的纱缦里，女人躺在床上边打哈欠边问。
垂着的那双手握紧，额角上有冷汗涔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哎哟。”
就在这一刻，里间的卧室传出一声哀嚎。说话的女人不耐烦地道：“这都闹第几回了，还真是没完没了。”
她猛的一把掀起身上盖着的被褥，徐薇忙往里躲，无意间撞着小桌传出咚的一声，准备下床的女人抬头看了眼停住，“王姐，这黑灯瞎火的，我又没穿衣服，要不你去帮我看看？”
“嗯。”徐薇压着声音哼了声，扶起撞倒的小凳，径直往里走。
一颗心紧张得就要从嗓子眼跳出，垂着的双手溢出了许多湿漉漉的汗，脚下像是生了风般疾步走。
推开掩着的内门，一眼便看见躺在床上呻吟的外婆。
没有了白日的安静，因为痛苦额头紧皱，银白的发凌乱地堆在一个绣有海棠花的枕头上，从发根尾部涔出许多细密的汗。
她的一张脸变得绯红，垂着的两只手死死抓着床沿，一声又一声，像锥子般插入徐薇心间。
“外婆。”轻轻唤了声，见躺在床上的老太太没反应，又赶忙走进了拿了旁放着的湿毛巾给她擦拭。
手指刚刚触得便感受到一股灼烧的热意。
徐薇惊愕地看着她，“你发烧了？”
床上躺着的老太太睁开半眯着的眼，支吾了许久才发出两个字，“救，救我。”
看这情况徐薇觉得定是什么病发作了，左右里看了看并未看到任何药，又急忙拉开关着的抽屉，一个个地找。
终于在最下面的一层寻找到一小瓶没有标识的药。
“给，给我。”老太太颤着只手想要拿过。
徐薇心里虽然还有疑惑，但却也顾不上，连忙将药瓶递上。
老太太艰难地拧瓶盖，徐薇见她一双手都颤抖得不停，忙替她拧开，刚想问几粒的时候，便见老太太抓起一小把便往嘴里塞。
没有水，干吞。
徐薇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不由得想起先前母亲发病时的模样。
早有传言说柚山苏家有遗传精神病史，外婆这样该不会是？
徐薇不敢再继续往下想，她太知道一个人精神崩溃是什么样子的了。
母亲已经被这种病困扰了二十几年，她也因为这样的流言被人指指点点，若是外婆还这样，徐薇是真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奔跑着冲了出去，沿着来时的路匆忙返回。
用了好一阵，徐薇才冷静下来，仔细回想自己所见到的。
外婆虽然颤抖得厉害，躺在床上也是痛苦得紧，但除了拿药的那一刻，其他时候，徐薇是真没觉出她脑子不清醒。
一个白日里手里会拿着念珠，心存感恩的人，若不是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是万不会轻贱自己的生命。
守在外婆屋里的那两个老婆子，也并非善类。
再联想到白日里苏奇达对外婆的恭顺，按理说两个老婆子万不该如此。
徐薇越想越觉得苏奇达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样简单，也许最开始跟她说跟徐三金合作，只是为了带母亲回苏家，这本身就是个幌子。
和善的奇达叔，视财如命的徐三金，这两个从本质上讲就不是一路人的，照常理说根本不可能达成共识，而事实上若是那日她再晚到浅雨茶社半小时，或许这会儿住在苏家枚院的就不是她了。
在柚山，苏家也是大户，虽不及棋城的何家有着半个城的商业帝国，但却受老天眷顾，拥有好几座矿山。
即便老太太已经不再管家多年，苏家依旧过得殷实。
别说是从小长在外婆身边的苏奇达了，换作是她，徐薇觉得自己也未必能做到不动分毫。
徐薇不想介入苏家的纷争，她只想好好的守护自己身边的人。
又是一日过去，苏奇达依旧准时过来问候，殷勤地替徐薇和苏梓勤安排好一切。
可不知为何，徐薇每次一见着他满脸的笑，脑海中便不由自主地浮现那晚见着的一脸严肃的他，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会变脸，大概或许就是常人挂在嘴边的那一种笑面虎。
是老虎都有露出獠牙的时候，徐薇面上不动声色地跟他周旋着，心里却越发着了急。
“奇达叔，外婆的病好点了吗？”
连着几日跟苏奇达说想去看看外婆，都被他用需要静养给打发了。
徐薇不想再继续等下去，即便已经知道苏奇达不会答应，依旧开了口。
堆在男人脸上的笑僵住，无奈地叹息，“老太太年纪大了，这身体也是时好时坏的，没个定数。”
“你带我去看看她吧。我上大学的时候学过医，兴许还能帮上点忙。”
黑白分明的一双眼散发出灼灼的光，男人弯起的唇也跟着垂了下去，“再过些时日便是二叔母的寿辰了，我不想太声张。”
徐薇装作听不懂，依旧坚持道：“奇达叔，她是我的外婆，我母亲的亲娘，这个时候，我还不去看她给苏家的其他叔伯们知道了，该要在背后说你做事不尽人情了。”
苏奇达抬起眼，定睛看着眼前的她。
想了好一阵，才松了口，“薇薇，那我们说好了，过去了千万别吵着二叔母。”
“嗯，你就放心吧！”
等到苏奇达走远，这才回到屋里跟候在沙发里的刘秘书说：“等会儿我要去外婆那里，你在这边一定要寸步不离地照顾我母亲。”
在苏家住了这么几日，刘秘书也暗暗感受到苏奇达的不寻常，见她愁眉深锁，心里开始担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