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后，张松统计好敌我双方的战损情况后，对着张烨道：“启禀主公，战事已结束了。我军将士阵亡十三人，伤二十五人。哈里斯部落成年男子则全数被歼，眼前剩下的，只有五千多老人、妇孺和儿童——如何处置，请主公示下。”
“兄弟们，干的好，此战只是牛刀小试，接下来才是硬仗！至于这剩下来的老人、妇孺和儿童嘛~~~~~~我再考虑一下！”张烨语重心长地说道。
以如此小的伤亡，歼灭一个中小规模的鲜卑部落，这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这仗打的轻松，以后要是每天都有这么一回，那就爽快了。”刘豹嘻嘻笑着，压低了声道：“其实，那些鲜卑壮丁还生擒了好些。只不过，他们很‘凑巧’的找到了一个逃跑的机会，又很不凑巧的，撞在了我们的连环弩上——嘿嘿——那就是瓮中捉鳖，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刘豹耍的这些小手段，张烨也懒得去管了，笑笑了之。
数千顶帐篷熊熊燃烧，巨大的黑焰弥漫天际。五千名战士骑在马上，高举着火把，将哈里斯部落照亮的如同白昼，那气势，倒真的像是草原上打家劫舍的流寇。他们团团围成一个圈，眼射寒光，幽幽盯住被围在中间的人群。
被围着的人群，黑压压的一片，足有五六千之多，全是鲜卑老人、妇孺和儿童。最大的不过十岁，最小的，还在襁褓之中。稚童们紧紧依偎在母亲的身边，眼中射出各种各样复杂的光芒，或恐惧，或仇恨。有几个甚至手中提着小小的弯弓，虽无杀伤力，那箭弩却直接对准了大汉骑兵。被俘的鲜卑妇女则是紧紧将孩子抱在怀中，望着眼前大华兵士冰冷的刀枪，眼中射出悲观绝望的光芒。
张烨一路走过来，望着那幼稚的身躯和蓝色眼眸里射出的仇恨光芒，他头皮阵阵的发麻。这么多人，全都是老人、妇女和孩子，怎么处理？！他眉头一皱，转身看向自己的身后众人，叹道：“你们看怎么办？！”
马超咬咬牙，将手中的长枪狠狠一比划，狠道：“鲜卑人、羌胡人攻下大汉的城池，对我同胞不管男女老少，从不留情，一律屠城！正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怎么对我们，我们就怎么待他们！”
黄忠久在荆州刘表手下多年，很少接触北方诸游牧民族，不曾亲眼看见鲜卑骑兵的残忍，于是抱抱拳，小声道：“州牧大人，这些人已经没有攻击力了，不能威胁我军了，就任他们自生自灭吧，饶过他们吧！”
牵招在北方长年和鲜卑、乌桓打交道，有自己的策略，主张采取怀柔政策，于是有条有理地说道：“启禀主公，如果我们杀死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幼病残呵呵妇孺，那跟鲜卑人又有什么区别，望主公三思！”
这么一个烫手的山芋，是他从来没有遇到过的麻烦，该如何处置，真叫张烨左右为难。他自小在五星红旗成长,做不到滥杀无辜，可是也明白砍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道理········望着眼前熊熊燃烧的火把，鲜卑老人妇孺仇恨的眼神，大汉将士期盼的目光，他缓缓踱着步子，冷汗湿透了脊背。他麾下的众人也都了解他的难处，望着他紧皱的眉头，皆都一声不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燃烧着的毡房那剧烈的火焰，烤红了每个人的脸庞。无数的鲜卑老人妇孺冷眼望着这个掌握了他们命运黑脸的大华人，默默无声。
张烨猛地定下脚步，长长叹了口气，望了众人。
牵招悚然惊道：“主公，你决定了？？？！当真要砍草除根、赶尽杀绝吗？”
张烨未答他话，猛地跨上高处，脸色墨黑如炭，恶狠狠的大吼道：“所有的鲜卑人，你们都看着我这张脸~~~~~~”
牵招赶紧将他这话翻译过去，果然，五千多老人、妇孺、儿童的目光齐刷刷的往他面上射来。
张烨望着眼前的三千妇孺，无助的女人，嗷嗷待哺的婴孩，再转头看向马超，沉声道：“孟起，现在交由你处置，你能下得了手吗？”
马超面色时红时白，脸颊肌肉剧烈抖动，他咬咬牙举起长枪，杀人无数的双手竟是微微的颤抖，迟疑了良久，他终于仰天怒号一声，手中大刀无力垂下。马超面如死灰，无力的摇摇头：“末将难以下手········请主公另寻他人作罢······”
张烨无声一叹，转向张辽道：“既然孟起下不了手，文远，那就你来吧！”
“我？！”张辽愣了愣神，他回头看了看手无寸铁的五千妇孺，嘴唇哆嗦半晌，脸色越来越白。终是苦笑着摇头：“主公，要是斩杀五千鲜卑男人，我张辽眼都不会眨一下。可是，这些老人、女人和孩子——”他唉的叹了声，无力摇摇头。
张烨他目光如电，一一扫过面前这些眼中饱含了恐惧与仇恨的鲜卑稚童。良久才幽幽叹息：“诸位，你看看这些孩子仇恨的眼神。当他们长大后，有可能对我们大汉友好么？！”
马超虎目一瞪，朝鲜卑人怒视几眼，那些稚童顿时吓得转过了头去。
鞠义哈哈笑了几声，豪迈道：“不友好又怎么样？！今天我们可以斩杀他们的父亲。来日，我们的子孙，一样也可以斩杀他们。我大汉的儿郎永远不是孬种，还怕他作甚？！”
看鞠义豪情满怀，久未说话的高顺则是忧心忡忡：“鞠将军你说的自是不假。可是今曰情形特殊，若是放了这些妇孺小孩，主公只怕会背上无尽的骂名。我大汉定会有许多智士责骂他目光短浅、妇人之仁——鲜卑可以屠城，我们为何就不能屠——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唉，与其被这些人的口水淹死，还不如把这些妇孺杀了，一了百了，永绝后患·····”
高顺这话倒是真知灼见，杀了这些妇孺，大汉百姓虽也会觉得残忍，但谁也不会责怪。反之，若是放了她们，等到回归大汉，张烨就不知道要遭受多少的苛责与诘难了。高顺看了看张烨，顿时也忧虑起来。
几人沉默了半晌，忽听张烨的声音悠悠响起：“诸位将军，我想请教你们一个问题。我华夏历经千年，长盛不衰，贤帅名将多如天上的星辰、数不胜数。诸如卫青、霍去病等人，他们护卫华夏、远扬天威、战绩彪炳，叫匈奴、鲜卑、羌胡、乌桓闻风丧胆、望风而逃。这些祖宗先贤的事迹早已流传四方，可是他们有几人是靠屠城取得胜利、又有几人是靠屠城挣来这不朽威名的？！”
这一声发问，顿时叫张烨麾下的众将都愣了。从前没仔细思考过这问题，现在想来，确如张烨所说，华夏千年传承中，战争多不胜数，和塞外番夷的争斗绝非今始。老祖宗们保家卫国攻打游牧民族，没听说哪个是靠屠城取胜的。纵观先贤古人，要想找到一个屠城的名将，困难之极。
马超啧啧称奇：“咦？！确实如此。州牧大人，你说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张烨望着这满地的妇孺，眼神无比的凝重，幽幽叹息道：“因为——我们是人，不是狼！我们有良心，我们不是狼心狗肺···········狼性只有狗才向往，我们要当人，不做畜生！！！”
我们要当人，不做畜生！！！众将同时吁了口气，顿觉张烨这一句话，说出了他们心底所想。
“我们大汉人是有人性的。我们天生善良，这是刻在骨子里的，永远难以改变。鲜卑、羌胡等北方游牧民族凶残的连自己族人的身体都可以踩踏，这换在我们大汉人身上，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事情。如果我们也学鲜卑人那样，单纯为了杀而杀，那是在泯灭我们的天性。当天性泯灭的那一刻，不仅是我个人的悲哀，更是我们整个民族的悲哀。也许，从那以后，我们就将变成像鲜卑人这样蚕食自己同伴的恶狼——诸位，你们愿意看见这一刻的到来么？！”
变成鲜卑恶狼？众人打了个冷战，急忙摇头。
“这就是了。”张烨淡淡道：“这个世界很大很庞杂，惧怕别人的仇恨，那是懦夫的行为。与其靠屠杀妇孺来壮胆，倒不如自己强身健体，叫那仇恨的人不敢仇恨——”他顿了顿，轻轻挥着手：“——断绝他们的粮草，将这些老人妇孺赶进草原，叫他们自生自灭去吧！我们也算仁至义尽了···········”
马超、张辽等人点了点头，转过身来大手疾挥，大汉骑士便齐刷刷的让出一条道路来。
鲜卑的老人、妇孺、儿童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汉人真的放了她们？
惊恐、迟疑、期盼，也不知过了多久，有几个胆子大的鲜卑女子缓缓移动着脚步，试探大汉骑兵的反应。
见无人搭理，没有阻挡，哈里斯残剩的人们急呼着，飞奔起来，那情形，就如同开了锅的饺子。老人的叹息，女人的尖叫，稚童的哭泣，此起彼伏，响彻了草原。
“生命，终是可贵的，失去了，就永不会回来。”张烨喃喃自语：“我终究是个普通人啊。或许，这残酷的战场，真的不适合我。”
张辽叹了口气：“主公，您这是何苦呢，你这是把骂名往自己身上背啊！”
“屠杀不是快乐！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人，永远不会体会其中滋味——谁有劲谁骂吧。我要怕人骂，我就不是陈宫了，我只愿早日平定天下，国泰民安。我也不是曹操，攻入城池后不分男女老幼全都屠杀殆尽！”张烨摆了摆手，脸上满是不屑之色。
此时听到张烨讲出这句话，马超、庞德、太史慈、黄忠四人跳下战马，拜倒于地，齐声道：“末将愿肝脑涂地，誓死追随主公平定天下！”
张烨大悦！想不到丢了芝麻捡到西瓜，得到此四人相助，那平定天下指日可待！
鲜卑老人、妇孺和稚童奔向东去，是朝着白山山脉方向去的，与大汉骑兵往西前进的路线恰好相反。
清理了战场，补充了给养，五千大军趁着茫茫夜色连夜转移，向着亚布江推进。
这种快进快出、以战养战的方法，让鲜卑人根本无法预防，茫茫草原部落众多，谁也不知道大汉骑兵的下一个目标是谁。
鲜卑人绝对想不到大汉竟然敢突袭他们弹汗山的王庭和牙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