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予容的话又快又直接，没有给高夫人半点回还的余地。
话题僵在了远处，谁也没有先打破这份沉默。
半晌，高芮欢忍不住了，直直地盯着姜眠：“你不是可以劝动贺董吗？你去替我们说说，我已经知错了，也已经道歉，还抓着不放是什么意思？我们高家也不是好欺负的，一定要这样鱼死网破吗？”
一开始，她还想好好说。
可压抑许久的情绪哪里是能控制得住的，一旦找到决堤的倾泻之处，瞬间便能汹涌而至，冲垮一切理智。
“住口！”
高夫人轻声呵斥，“太没礼貌了，你怎么能这样跟贺太太说话？”
“妈！！”高芮欢委屈得很，眼眶都红了。
董予容叹了一声：“这件事你们也怪不到我们小眠头上，说起来也是欢欢这孩子太没分寸了……”
这会儿正餐基本已经用完，侍从撤走了餐盘，换上了茶点水果。
消食的陈皮茶，爽口的柠檬酥，还有好些切好的水果拼盘。
在灯光下散发着与刚刚截然不同的芬芳与光泽。
姜眠不慌不忙，抬起腕骨，稳稳地托着一杯茶浅酌。
方才吃得有些多，谁让这里的饭菜确实滋味不错，她也饿坏了，忍不住胃口大开，这会儿喝着暖暖的消食茶，哪怕眼前人是高芮欢，她都觉得心情很好。
她不开口，就是想看看董予容会怎么说。
果然，见自家儿媳始终沉默，贺夫人只好挡在前面。
“明川与小眠两口子怎么闹，那都是咱们贺家自己的事情，再说了，哪有小夫妻不吵架的，我和老贺不也是这么过来的么。夫妻呀就是床头吵床尾和！欢欢倒好，见风就是雨，别人说明川他们要离婚，你还真信了？大庭广众之下欺负我们家小眠，你真是半点没把我们贺家放在眼里！”
董予容一口气说完，已经隐隐有些怒气了。
“哪怕我和你母亲几十年的交情，这事儿我也不好在明川面前开口，哎……”
说着，她重重叹了一声，搁下茶杯，“你们也别着急了，等明川消气了，对高家的打压应该也会渐渐停了。”
“可……这些日子我们家已经亏损太多了！”
高夫人激动道，“明川这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怎么半点情面都不讲？上次的事情已经给了教训，这都多久了，还不停手，这是想逼死我们高家吗？！”
高芮欢见母亲情难自已，也忍不住默默抽泣。
这段时间，高小姐的日子可不好过。
因为贺氏集团对他们资源技术的全面封锁，高家很难接到下一个更好的合作项目，这么大一个公司，每一天都要运营，上上下下多少张嘴等着吃饭呢，哪能这样停摆？
为此，高家没少着急上火。
各种关系都动用了，也见了贺明川不少次。
可……没有一次成功的。
那位高高在上的年轻掌权者半点不为所动，依旧按照自己的节奏来给整个高家施压。
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高夫人也不会在董予容面前卖这个老脸。
多年的好友了，其实她们都深谙圈子里那些暗中的规矩。
有些话，就不该她们来说。
高夫人哭得伤心，董予容虽递上了手帕安抚，但到底没有给任何答复，只是静静地陪着。
一旁的姜眠已经喝了半杯消食茶，放下茶盏，那脆瓷的茶底与杯托轻轻捧在一起，竟连一点声响都没有，可见她的控制力有多强，这是一种经年累月才有的习惯。
“妈，既然家宴的事情已经谈好了，我就先回去了。”
她仿若没听到高家母女的对话，那双乌沉沉的眸子依旧淡然平静。
“好，好呀，要不要我让司机送你？”董予容回过神。
“不用，明川给我安排了司机，这会儿应该在等着。”
不由分说，董予容还是送她一直到门口。
“今天那两个人真不是我特意安排的，原先约定的日期刚好撞在一起……”董予容犹豫再三，还是打算解释一下。
姜眠摆摆手：“没事。”
“那……”
“我先回去了，晚安。”
见对方是真的不想提起这件事，即便贺夫人也不能说什么，只好目送着姜眠离去的背影。
月色中，那一抹纤细显得格外坚韧。
她驻足凝视了许久，直到看着车都驶出视线之外，这才缓缓收回脚步。
回到包厢，高夫人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怎么样了，她怎么说？”
一声长叹，董予容无奈地摇摇头：“不行。”
“怎么会……”高夫人满脸失落。
“唉，要我怎么说才好，现在明川早就不同往日，如今他在家里出了他爷爷，谁又能管得住他？本来就是最要面子的人了，你纵着你女儿这样欺负他媳妇，谁能忍？”
董予容索性一口气揭穿，“他本来就是这么个性子，不让他狠狠出口气，这事儿谁说都没用。”
顿了顿，她语气犹豫，“如果你们能说动我那儿媳妇开口求情，说不定还能行得通。”
闻言，高芮欢猛地抬眼：“她就这么心狠？我们刚刚都那么说了，我妈都哭了，她又不是没看到，非要我们开口求才行吗？她也太不善良了！”
在养尊处优的高小姐看来，自己这般已经是示弱了。
被骄纵娇养了这么多年，她哪里愿意底下高傲的头颅，只想用这种方式逼对方妥协。
这话别说董予容了，就连高夫人自己听了都觉得离谱。
还未来得及制止女儿，眼前这位雍容的豪门夫人就笑容发冷：“高小姐真是好大的面子，你们母女俩哭一下，我们就要心软，按照你想的来做，否则就是不善良吗？”
“恕我直言，那高小姐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董予容字字句句如刀，深深刺在高家母女的心坎上。
她是与高夫人有几十年的交情，算得上闺中密友。
但说破了天，也没有为了朋友去得罪自己儿子的，再说了，若是真在意她这个朋友，高芮欢也不会做出这样伤及贺家颜面的事情。
对于这一点，身为贺夫人的她比谁都拎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