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予容的视线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们一眼,随后缓缓挪开,看向跟更远处,微微抬起的下颌诉说着不动声色的高傲,那是一种不把眼前之人放在眼底的傲慢。
偏偏,高夫人还不能说什么。
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她也要硬生生忍着。
“是我家欢欢不会说话,她还小……”
“还小?我们明川和小眠就年纪很大吗?”
“你……我们已经来道歉了,你这样一直抓着不放有意思么?”
“有没有意思你说了可不算,你们家女儿这样不知深浅,也别怪明川下狠手,有些事情呀,只有自己疼了,才能明白哪里错了。”董予容一语结束,冷冷睨着高芮欢,“方才高小姐说的话,看来还是没学乖,根本不明白。”
一针见血。
高芮欢哑口无言。
就连想帮女儿辩解一二的高夫人,这会儿也彻底开不了口。
董予容也知道有些话不能说得太过,于是缓过气来,又一脸无奈惋惜地将声音放柔:“你也别怪我,这事儿闹得明川不痛快,还好欢欢刚才这话是在我面前说的,若是给明川听见,你想想会是什么后果?”
高夫人面色一沉,眉尖紧蹙,不由自主地瞪了女儿一眼。
这一眼,满满都是恨铁不成钢的埋怨。
“这事儿说小也能小,不过是年轻人的事,说大嘛……你也看到后果了。”
董予容叹了叹,“到底与你是多年交情,若非是自己人,我也不会把话说得这么直接。这样好了……你们先回去,等过两日我家家宴的时候,再正式登门。”
“可要是明川那孩子执意不肯呢……”高夫人信心缺缺。
“那就要投其所好了呀。”
董予容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有些话说得太直白就没意思了,她能点拨的也就只能到这里。
若是高夫人连这一层意思都听不明白,那往后高家倒了也不算冤,女主人都这般不济事,还能指望什么?
倒是她家那个逆子……
最近好像失心疯了一般,只想着那个姓姜的小丫头,真真让人头疼。
回到住处,董予容直接去见了贺老太太。
“这么说来,你是想让姜眠那丫头主持操办这次家宴?”贺老太太的语气阴沉,每一个字都仿若带着厚重的寒露往外蹦似的。
“是。”
“你现在都这样抬举她了?”贺老太太冷笑。
“不是儿媳抬举她,而是明川。”
董予容可要比贺老太太聪明多了。
原先与婆婆一起联手欺负姓自己的儿媳妇,那也是看贺明川对姜眠不闻不问,她才有了底气。
如今早已不是从前那般光景了。
贺老太太可以不管不问,她毕竟是祖辈。
再说了,都这把年纪了,还能活多久?
可她不一样。
她才五十多,往后还有几十年要过呢,儿子越来越强势,在贺家说话的权重越来越大,脑子清楚的都不会在现在与贺明川闹得不痛快。
董予容是不理解为什么儿子对姜眠的态度转变这么大。
但只要转变了,她就不能什么都不做。
贺老太太仿若被儿媳这话噎得不轻,瞪起苍老的眼睛死死盯着她,董予容依旧带着温和的浅笑。
对视片刻,她态度恭敬,语气坚定:“既然母亲对这个决定也没什么异议,那我就这样做了。咱们贺家真是好福气,明川这样出色,想必小眠也差不到哪里去,好歹是曾经姜家的千金,我相信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沉默良久,才听见贺老太太的声音徐徐响起:“你都已经做决定了,还能怎么说,那就这样办吧……”
“是,都听母亲的。”
董予容将一切都安排妥当,觉得操持贺家家宴对姜眠而言绝对是好事一桩。
这意味着,贺家将公开承认姜眠少奶奶的身份。
委屈了三年之久,她终于可以迎来自己真正的地位。
姜眠根本没有理由会拒绝。
至少在董予容的认知里,是这样。
然而第二日,姜眠还是在电话里直截了当地说了不。
“你说什么?”董予容一时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笑容凝固在嘴角。
“我没有时间做这些,以往家宴不都是您和老太太操办的吗?我没有经验也不想做,你们就按以往的看着办好了,不用问我。”
小女人轻柔.软糯的声线听起来格外清冷。
董予容几乎可以想象到,这女孩子说这话时的神色。
一定又是冷漠淡然,那瓷白如奶油一般的肌肤在阳光下氤氲生晕,用一双冰凉深幽的眸子不轻不重地睨着,那唯一鲜艳的唇瓣带着凌厉的锋芒,一字一句地拒绝,格外坚定。
瞬间,她有些恼火了。
都已经把这么好的机会送到姜眠眼前了,为什么还不要?
“小眠,你是贺家少奶奶,也与明川成婚三年之久,论理也该学着操办了。奶奶年纪大了,我呢迟早也是要歇下来的,往后贺家肯定要指望你来料理这些。”
董予容忍了忍,依旧柔声柔气地劝说,“男主外,女主内,你总要为明川当好这个贤内助的。”
另外一头,姜眠纤细白净的小手握着手机,闻言忍不住紧了紧掌心。
贤内助……
这三个字听起来可真讽刺。
她眼底有湿漉漉的雾气在弥漫。
难道婚后三年间,她当的不是个贤内助吗?
处处以贺明川为重,事事以贺明川为先,那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里,姜眠将自己都放在了最卑微的地方,一心扑在那块石头上,希望把他焐热。
可结果呢……
即便现在贺明川对她几乎判若两人。
但那毕竟不一样。
她知道,那是为了贺家的继承人,为了稳固贺明川自己的地位。
深吸一口气,姜眠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想做谁的贤内助,如果这话是贺明川让你来说的,那真的大可不必。我还有事,先挂了。”
没等董予容开口,她直接切断通话。
放下手机,一阵无力感席卷全身。
眼前一页页的纸都已经模糊不清,看不透上面的字迹。
大口大口喘着气,姜眠觉得很心疼。
心疼曾经的那个自己,心疼那些错付的年月……
正沉浸在委屈悲伤的情绪中不能自拔时,手机再一次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