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就身形高大,那双如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噙着冰雪,只是浅浅睨了一眼顾伶俐,对方仿佛瞬间被冻住,立在原地不敢再走。
身后的衣摆轻轻浮动,眼中的淡漠渺茫深不见底,他迈着八方不动的步伐缓缓上前,那身影终于落入所有人的视线中。
贺明川是一个人来的。
没有带秘书。
随意般的点燃一根雪茄,吞云吐雾间,他那英挺的脸部线条也氤氲模糊起来,越发凌厉逼人的却是那双沉静的眼睛,透过缭绕的烟雾扫视着那些千金闺女们。
他还什么都没说,只是淡淡地看着,就叫这些女孩心头发紧,背后生寒。
高芮欢紧张到手足无措,慌乱地理了理头发,脸上堆满了讨好又灿烂的笑容。
要知道,能在非约定场合见到贺明川,那可是跟中彩票没什么两样。
不知多少人都想会一会这位矜贵冷漠的贺先生,尤其是这些名门千金。姜眠占据着的贺太太的位置,是她们穷极一生都无法触碰到的理想。
说起方才的针对,其实多少也有嫉妒吧。
高芮欢隐藏得很好。
反正姜眠已经离开了,贺先生也肯定毫不知情,这里都是她的人,她想怎么说都可以。
即便是顾伶俐……她相信,对方没有看到全部过程,也不可能添油加醋。
贺明川是不好惹,但她高家也不是无名之辈。
为了区区一个姜眠,犯得着吗?
她迎着贺明川的视线往前两步:“贺先生怎么来了?刚巧,我在这里包场了,欢迎贺先生赏光。”
她的脸上是隐忍的迫切的笑容,眼底是炙热的紧张的期望。
贺明川没动,那深藏不露的目光似乎在邀请。
高芮欢哪里抵挡得住这样的诱惑,一步步上前。
顾伶俐倒是有心提醒。
可还没开口,莫名浑身一寒,就在方才那一秒不到的功夫,她好像被贺明川扫了一眼,舌根僵硬了,话都说不出来。
眼睁睁看着高芮欢靠近,顾伶俐深吸一口气,下意识地躲远一点。
“我太太来过?”男人垂下眼睑,修长的手指间夹着雪茄,忽明忽暗的红光燃着火星,仿佛他眼底那阴晴不定的明暗。
他的语气很随意。
像是在问一件无比寻常的小事似的。
那般漫不经心。
偶尔抬眼那一抹的凌厉却在时刻提醒着眼前的女人——他是贺明川,是海城里最最不能得罪敷衍的存在。
高芮欢下意识地看向顾伶俐:“这……今天是顾小姐组的局。”
顾伶俐差点浑身炸毛。
是她组的局没错,但把姜眠气走的人可不是她!
贺明川淡淡地眼风扫了过来。
顾伶俐咬牙:“是我没错,也是我开车带着姜眠过来的,但我没有对她做什么,我发现这几个女人与姜眠有了争执,还出去找了一圈,没找着姜眠的人……”
越说越憋屈,她本想领着姜眠重回社交圈子的。
也好让这些人留个深刻的印象——她顾伶俐与贺太太交情匪浅,是一条船上的人。
谁知原本期待的效果有没有还得另说,现在反倒给自己惹了一身麻烦。
顾伶俐:“这里有监控,贺先生想看的话,我现在就叫人送来。”
贺明川随意地摆摆手。
她当即会意,当着众人的面打了个电话。
高芮欢这会儿终于慌了神,勉强扯了扯嘴角:“也……不用这么麻烦吧,可能就是姜小姐太久没参加这样的社交场合,一时不习惯也是有的。”
四周空荡荡,无人敢回应她的话。
这一刻,安静都像极了威胁,随时随地萦绕在身侧。
方才挨了姜眠四记耳光的女孩这会儿更是抖个不停,躲到了高芮欢的身后。
她恨得不行。
这些人真的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
也不看看现在是个什么场合,贺明川就在眼前,摆明了是为了姜眠而来,这女人居然还想跟自己扯上关系。
高芮欢想躲躲不掉。
男人的目光仿若带着锋芒,直直地盯着她,盯得她头皮发麻。
刚想说些什么时,端谷的管理者送来了监控的母带。
“对不起,贺先生,给您添麻烦了。”管理者战战兢兢。
贺明川垂下眼睑摆摆手:“放出来看看。”
“好的,先生。”
众人面色一沉。
很快偌大的一面白墙就成了大屏幕,投影落在上面无比清晰。
画面一帧帧地跳动,终于出现了这些人当面为难姜眠的场景,听着那些刺耳的话,贺明川抽烟的动作比刚刚加快了不少,吞吐间,烟雾晕染不开,很慢很慢才飘散开去。
那些当事人呼吸着略带清冽雪松香气的薄雾,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
当看见姜眠给了那人几耳光后,贺明川勾起嘴角,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
很轻快很骄傲,仿若是一种夸奖。
众人不明白他的意思,俱不敢开口。
终于视频结束了,墙面重新恢复了雪白。
“高小姐……对吧?”他语气顿了顿,带了一抹不确定。
被点到名的高芮欢喉间忍不住吞咽了两下:“……贺先生,这件事真的跟我没关系,您也看见了,是姜眠先动的手。”
“见到人不打声招呼吗?”他仿佛没听见她的解释,随性而为地寒暄。
高芮欢错愕两秒,很快那张脸上浮现出难以言喻的喜悦。
顾伶俐已经不敢看了,转过脸,将视线投向窗外。
一只雪白的小手伸过来,女人的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你好,贺先生,正式介绍一下,我是高芮欢,我父亲是高庆阳。”
贺明川漆黑如墨的眸子透着戏谑,抬起手将还未燃尽的雪茄狠狠按在了她的掌心里。
一声惨叫,方才还洋洋得意的高小姐捂着自己的小手退后几步,险些跌坐在地。
她惊恐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不敢置信。
那半截雪茄掉落在地,余灰散尽,空气中弥漫着淡而浓郁的烟草香气。
只是……此刻无人敢品味欣赏。
大家都惊恐地看着高芮欢。
他淡漠地笑着,带着不可一世的矜贵:“高小姐,还是小心一点,说不准下一次烫伤的就不是你的手心了。”
丢下这话,他转身离去。
这一场下午茶无疾而终。
直到贺明川离开后好一会儿,高芮欢才敢哭出声。
顾伶俐烦躁至极,却又有种说不出的痛快:“活该,让你蹦跶,这下踢到铁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