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眼模糊，但在她抬眼的瞬间还是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心头一紧，她冰凉的指尖略微颤抖了一下——竟然是贺明川，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出差去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浮出水面，又在她想起今日见到的楚韵时，一切疑惑都烟消云散。
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子，抬手一点一点擦掉脸上的泪痕。
“看不见么，我在哭。”
躲是躲不掉了，她也没想在这位的面前装什么柔弱。
他们太熟了，青梅竹马的情分，装模作样显得很没诚意；
他们又太陌生了，都已经是夫妻，依然不懂彼此的心情……
唯有针锋相对时，那眼眸中透出来的不快、尖锐清晰明确，确凿无比。
贺明川眉间聚拢，缓步上前，抬起腕骨，那骨节分明的手指就要碰到她脸的一瞬间，小女人猛地往后退了退。
一时间，她眼中的戒备流露，颤抖却坚持。
他有些难过。
他们是夫妻啊……
同床共枕，甚至在计划孕育下一代的夫妻啊，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他还以为这些日子的那些甜蜜幸福已经冲淡了很多过去的伤痕。
可现在看来，是他一厢情愿了。
姜眠又快速擦了擦脸蛋，动作比刚刚更粗鲁。
“没事了，真的。”她抿紧嘴角，“我刚才只是想到了过去的事情，有些难过而已……我现在要回去了，下午事情多得很。”
她的话有点多。
像是在故作镇定。
小时候她撒谎时也这样，话多，心慌，像个喋喋不休的小精灵。
这一切都被他看在眼里。
可他能揭穿吗？
显然不能。
真要是揭穿了，他怕这个小女人会直接恼羞成怒，与他翻脸。
后知后觉不舍离婚已经够伤的了，贺明川真的不想再与姜眠起什么正面冲突。
万一她真的绷不住，非要现在就和他一刀两断，那他要怎么活下去？
简直，不敢想。
“我送你。”他喉间紧了紧，没有逼迫。
姜眠拒绝：“不用了……”
“我送你。”他又重复了一遍。
她听明白了，若是自己不答应，这男人八成会用强的。
“好吧。”
来的时候坐的是顾伶俐的车，走的时候是贺明川送她，这打开方式多少有点超出人预料之外。
不过姜眠到底经历过大风大浪，忽儿又觉得这就是人生。
曲折起伏是常态，意外突发是宿命。
想通了这些，刚刚还在一阵阵抽痛的心，这会儿仿佛也沉静了下来，她合眼靠在椅背上，稍作休息。
贺明川没有烦她。
甚至连多余的一个字都没说。
她就坐在他身边，他的车一反常态地开得很慢很稳，仿佛是想将这一刻相处的时间人为地拉长。
只可惜，开得再慢也有抵达终点的那一刻。
他把姜眠送回了别墅。
“你去忙吧。”下车时，小女人想了想，决定还是说点什么缓解尴尬，“我今天休息的，现在回去睡一会了。”
“好。”
他也下了车。
单手插在口袋里，一身利落清俊，眸光深邃阴沉，毫无顾忌地锁定在她的身上，男人的脸庞仿佛刀刻一般英挺俊朗，光线落在他的轮廓上，留下那一抹绚丽的残影。
明明只有光与暗的交织，却因为贺明川的关系，让这一切都变得暧昧性感起来。
姜眠心头咚咚。
刚要张口问他怎么还不走，他仿若一眼看穿了她的想法，说：“我看你上楼。”
姜眠：……
奇奇怪怪。
但她也不想多问。
转身快步进了大门，咚的一下关上，又一连小跑地回到房间，环顾四周，看着熟悉的一切，她的心总算安定下来。
莫名有些可笑，这地方明明让她避之不及的，却在她真正难过的时候给了她一种回家的安慰。
稍稍整理了一下情绪，她突然想起什么，走到窗前往外看。
瞳仁一紧，她瞪大双眸。
门外，那辆车仍在，贺明川正抬眼凝视着她所在的这扇窗户。
他，在看她。
从她进门到现在，一直一直在看。
姜眠打开窗户，冲着他摇摇手。
贺明川这才点点头，上车离去。
望着那辆车逐渐驶离，她情不自禁地嗤笑一声：“这是做什么……开什么玩笑？简直看不懂！”
车内，气氛压抑且冰冷。
贺明川单手开车，一手拿起手机扫了一眼刚刚发来的消息。
只一眼，他浑身的气质顿时凌厉森冷。
勾起嘴角，他冷冷笑了，一通电话打过去：“告诉高庆阳，等会儿来我的地盘领闺女，我给他一小时，迟到了后果自负。”
此刻，端谷某处的包厢大厅内，顾伶俐已经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了。
“高芮欢，你脖子上顶的那个要不是脑子的话，你整天顶着它干嘛，不嫌累吗？”
“姜眠是我带来的朋友，你们这样不给面子，随意奚落她，谁给你们的权利？？”
说到最后，她都有点呼吸不畅。
方才她已经出去找了一圈，整个端谷上下都没发现姜眠的身影。
这里距离海城有点距离，很难打到车。
姜眠又是自己带来的，光靠一个人如何离开？
顾伶俐没找到姜眠，早就急得上火，回来一看，发现高芮欢几人还在吃饭说笑，好不快活，这下血压噌的一下上去了，直接上前发难。
高小姐，噢也就是高芮欢愣神了片刻，等顾伶俐这一波输出结束，她才笑眯眯地说：“你发这么大脾气干什么呀？不过一个姜眠而已，贺先生要真把她当回事，也不会结婚后几年都没个音讯了。”
“对啊，我之前跟我妈去过贺家做客，亲眼看见贺夫人将她当成下人一样使唤，她连个怨言都不敢有的。”
另一个千金也嘲弄地笑，“顾小姐，你干嘛这么激动，贺先生不会为了她为难我们的。”
见说不通，顾伶俐干脆就不说了。
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行吧，这地方你们想玩就玩，我不奉陪了。”
她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时想了想又回头：“就算不看在贺明川的份上，她是我带来的人，你们这样欺负她就是在打我的脸，我顾伶俐记住你们了！”
刚回眸，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光，迎面而来。
这是……
顾伶俐不由得收紧了呼吸。
——贺明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