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熟悉的混合着雪松清冽的气息一下子拉近了。
男人的头发略微擦过她的脖颈与耳垂，明明是不经意的，却痒得她浑身不自在起来，连耳根都开始发烫。
转脸看去，贺明川竟然靠在她的肩头睡着了。
毫无戒备，就这样合眼沉睡着，呼吸都变得绵长。
她诧异地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直到耳边心跳咚咚，才反应过来，赶紧收回了视线。
刚刚那一眼中，贺明川还是记忆里的模样。
浓密的睫毛，英挺的鼻梁，那完美无缺的五官搭配在一起，又让她如多年前一样心动不已。
果然，她也是个贪恋外表的女人。
要不是因为贪图这份姿色，她又怎么会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姜眠胡思乱想着，忍不住垂下眼睑自嘲地笑笑。
十分钟后，她试着伸手推开贺明川。
谁知，手刚抵着他的脸，这男人就睁开双眸。
她来不及收回自己的爪子，被他看了个正着，此刻女人软柔的掌心正对着他的脸，紧紧贴在一起。
咯噔一下，她面红如火烧。
他深邃的眸光紧紧地盯着她，仿佛一张无形的大网，将她整个包围住，无处可逃。
这距离太近了。
她能清晰地嗅到那专属于他的冷冽清贵的味道，一阵阵的，叫人上头。
姜眠缓缓抽回手，清了清嗓子：“你头太重了，压得我肩膀痛。”
贺明川重新坐正，理了理领口：“抱歉。”
那重量瞬间消失，一起消失的，还有方才残留在掌心里的触感。
她有些手足无措地揉着掌心，努力遗忘刚刚发生的一切。
没什么的……他们是夫妻，比这更亲密的事情都发生过，还有什么好心跳颤抖，不好意思的？
姜眠深吸几口气，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
她主动打破沉默：“还有多久能到？”
“十五分钟。”
贺明川似乎对这条路了如指掌，连看都不看一眼腕表，张口就来。
“好。”
她有些激动。
快了快了，很快就能见到爸爸了！
十五分钟后，车稳稳停住。
到地方了。
望着外面熟悉的景色，姜眠迫不及待地跳下车，转身催促着：“你快点呀。”
小女人的声音轻糯娇甜，这催促的语气像极了撒娇。
大约是太开心，太兴奋了，她自己都没察觉到这一点，依旧用两只亮晶晶的眼睛期盼地看着他。
殊不知，贺明川最喜欢的就是她这样天真烂漫的样子。
一如当年让他心动时的画面。
男人不慌不忙走下车：“跟我来。”
说完，他大步流星地在前面带路。
贺明川腿长，步伐快，要是换成平时，姜眠一定会怪他走太快，都不顾虑其他人。但这会儿，她一路小跑，蹦蹦跳跳地跟在男人身边，恨不得快点再快一点。
“你慢点，别把脚崴了。”他无奈放慢了节奏。
姜眠浑然不觉：“这不快了，我只是想快点见到爸爸。”
穿过层层防护的大门，他们进入了见面室，这里隔着一扇厚重的玻璃，能看见里面坐着的人。
大约是经过刻意的安排，今天见家人的只有一人。
他端坐在玻璃的里面，身着灰蓝色的囚服，身上还套着一件橘色的马甲，左胸前的口袋上还印着古兰监狱这样的字迹。
头发已经花白了一大半，无论看到什么那眼神都是淡淡的，仿佛激不起任何 生活的热情。只有看见贺明川身后闪出的纤细身影时，他一下子站了起来。
动作太大，他的凳子都倒了。
可他浑然不觉，始终紧紧盯着那个女孩。
是了，无论孩子长多大，只要被父母看着，那就永远是他们的宝贝。
姜眠 第一眼看到那穿着蓝灰色囚服的父亲，也在瞬间红了眼眶。
“爸爸！”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 过去，拿起话筒：“爸爸，你还好吗？”
她的声音自然而然变得撒娇。
这份撒娇也与平常不一样。
那是专属于父母的，完全信任的依赖。
贺明川可以很明显分辨出其中的不一样。
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姜汉东略微平复了一下心情，缓缓说：“我很好，别担心，我在里面真的挺好的，有的吃有的睡，没什么，不用为我担心。”
听着耳边话筒中传来父亲略带苍老的声音，姜眠的泪涌了出来。
怎么可能 很好呢？
她明明记得父亲被抓走时还那么意气风发，说他比实际年龄年轻十岁都不止，可现在看看……他硬生生老了七八岁，整个人都佝偻了起来。
姜眠痛心不已。
“爸爸，还有半年不到，到时候我来接您。”她知道自己不能当着父亲的面流露出太多脆弱的情绪，稳了稳心情，她扬起嘴角弧度，“会好的，我们都会好好的。”
姜汉东连连应着，慈爱的目光不断在她的脸上流转着。
这是他的女儿。
他们已经整整三年没有见面了。
如今再看见早已物是人非。
对于姜眠，他有太多太多的歉意。
千言万语汇到喉间，一张口却只剩下哽咽。
姜汉东实在是太激动了，只能紧紧地捏住话筒，口中不断地说着：“好好。”
其实想说的话有很多很多，但在这一刻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幻想过很多回与女儿重逢的场景，可真的到了这一刻，他却词穷。
父女俩的见面就变成了姜眠再说，而他在听。
姜眠仿佛要将这三年来的所有思念都倾诉给父亲，有说不完的话，念叨不完的叮嘱。
她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身边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一直在盯着她。
这样的姜眠让贺明川感到震惊。
自从结婚后，他都以为她是一个温柔稳重，端庄大方的女人。
没想到今日一见，她居然还有这样迫切关心别人的时候。
哪怕这个别人是姜眠的爸爸，也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江绵没有意识到的事情，姜汉东却看得清清楚楚。
贺明川的眼神太过霸道，充满了占有欲，即便当着他这个父亲的面也丝毫没有收敛。
忽然间，姜汉东有一些些安心。
至少女婿跟着女儿一起来看望他，至少贺明川对姜眠是在意的。
姜眠单方面说了很多很多后，她突然意识到不对，赶紧慌乱地笑了笑：“爸，我是不是太啰嗦了？”
“哪有，好久没听到小眠的声音了，爸爸高兴还来不及呢，你多说一些，爸爸喜欢听。”
“好。”姜眠越来越放得开，又问了一堆。
见面的时间快要结束了，这时，姜汉东.突然看向贺明川：“我想与我的女儿单独聊一会儿。”
虽然贺明川并没有拿着话筒，但却从姜汉东的眼神中看出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这不是请求，而是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