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明川回房的时候，姜眠已经睡了。
房间里暗沉沉，连以往都会亮着的壁灯都熄灭了，似乎床上的小女人睡得很沉，但他还是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悄悄走到床边，试着用指尖碰了碰她。
姜眠的身子微不可察地轻轻动了一下，这幅度很小很小，又是在四周昏暗一片中，显得尤其难以察觉，若不是他对她一向了解，怕是也会被蒙骗过去——这小女人正在装睡。
黑色的眸子凝紧了几分。
不知她为何这样，但肯定不止是想跟他开个玩笑这么简单。
装作什么都没察觉，他转身进了卫生间。
直到哗哗的水声跟着一扇门传来，姜眠才缓缓睁开眼睛，一只手始终捏着心口的位置，呼吸与心跳一起加速不止。
就在刚刚……她验孕了。
结果让她很是担忧。
原本已经平静的心湖，又因此波动起来。
姜眠这才意识到，原来之前种种预设都是纸上谈兵。
真到了面对的那一刻，才明白那些都是废纸，根本什么用都没有。
再三犹豫，她选择了隐瞒。
先瞒着吧，因为……她不想那么快面对即将离开他这个事实。
怀孕，就意味着一切都开始倒计时。
绝望地闭上眼睛，姜眠深吸一口气，咬着下唇，忍住了喉咙间最深最深的不舍。
接下来的几天，她表现得都跟正常时候一样。
照样工作，照样生活，等到了爸爸出院这一天，她又马不停蹄地赶去医院。
病床上的姜汉东已经能坐着与人说话了。
跟门口的看守亮明身份，姜眠顺利走了进去。
看见女儿，姜汉东显得有些窘促，脸上那惊喜的笑容却挡不住：“你怎么来了，爸爸没事的，就是例行检查。”
“爸，您还想瞒着我呢？您那天从ICU转入普通病房，就是我来照顾了您半天。”她边说边没好气地瞪了父亲一眼。
父女俩对视一会儿，又一齐笑了。
“爸，您在耐心多等几个月，咱们很快就能重聚了。”姜眠认真叮嘱。
“好好，爸心里有数，放心吧。”
可这些叮咛哪里是能说得完的，她一边帮忙收拾行李，一边又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若是以前，姜汉东肯定会觉得女儿念叨，嫌她烦。可现在，他红着眼眶，只频频点头。
东西再多也总有收拾完的那一刻。
姜眠弄好了两只包，这就到了与父亲分别的时候。
千言万语汇聚在心头，她张了张口，最终什么也没说：“爸，您先去吧，我……我没事的，我会照顾好自己。”
“爸知道。”
姜汉东揉了揉女儿的头发，脸上俱是慈爱又歉疚的笑。
作为犯人，姜汉东是不可能坐着姜眠的车回去的。
目送着父亲坐上那辆警车，她心里的滋味五味杂陈，难以言说。
多想再送爸爸一程，哪怕隔着车窗多看一眼也好。
大约是察觉到姜眠的心情，贺明川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边，低哑微沉的声音缓缓道：“我们送送爸。”
“怎么送？”她努力忍住情绪，却还是湿了眼眶。
“我开车，我们远远跟着。”
“好。”
姜眠根本无法拒绝这个提议。
车在路上不徐不缓地前行着，贺明川的车技很好，车开得非常稳，姜眠的目光始终盯着前面不远处的那辆车。
无声的陪伴相随，行驶了足足一个小时才停下来。
她又目送着父亲进了那扇无情的铁门，这下才真是彻底看不见了。
收回视线，她深吸一口气：“谢谢。”
“说什么谢谢，我们是一家人，应该的。”
她依然耷拉着脑袋，不断对着手指。
贺明川决定有些事情还是趁早问清楚比较好：“这几天你都心神不宁的，是因为爸爸的事情？”
她微微吃惊。
还以为自己已经掩饰得很好了，没想到还是被看出来了吗？
姜眠很快调整好情绪：“嗯，爸爸身体不好，这次的情况又那么凶险，现在好不容易救回来了，医生说平时更要好好护理，防止复发。”
“爸爸在里面怎么可能会得到很好的照顾，距离他出狱还有几个月，我是觉得……不安心。”
不放心父亲是真的，但想隐瞒某个秘密更是真的。
她这话说得真情实意，一时间将贺明川骗了过去。
抬手揉了揉小女人的发顶，他安抚道：“别担心，即便到了里面还是有人照顾的，几个月时间很快的，咱们很快就能接他回家了。”
回家……这两个字深深触动了她。
姜眠垂下眼睑，点点头：“嗯。”
贺明川将她送到别墅，自己返回集团继续办公。
目送着他的车渐行渐远，直到再也看不见她才缓缓收回视线。
躲进卫生间，她翻出了藏在柜子里的那根验孕棒。
隔了好几日，那上面的痕迹不但没褪色，反而更显得深沉。
那是清晰的两道杠……
姜眠看了许久，下定决心似的，将这跟验孕棒包起来藏进包里。
正在犹豫不决时，晚餐时分，贺明川来电话，说公司还有事情在处理，怕是今晚回不了家，这两日都要在公司那边。
“没关系，你照顾好自己，我会让管家给你送饭的。”
贺明川随口一问：“是你亲手做的吗？”
“如果你想吃，当然。”她答应了。
这是绝好的机会。
明天贺明川不在，她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去一趟医院了。
早上，准备好早餐，姜眠让管家坐自己司机的车去贺氏集团。
司机有些迟疑。
她正色道：“还不赶紧去？你们早上早点，别堵在路上饿着你们老板。我自己打车去工作就行，到时候司机忙完了去接我就行。”
这安排天经地义，叫人挑不出错来。
司机和管家出发了。
十分钟后，姜眠的网约车也到了。
她直奔医院。
在车上，她给顾伶俐和温丝雪都发了请假的短信。
这一趟在医院还不知要耗多久，还是把所有事情都安顿好了再说。
因为到得早，姜眠排在第一个。
缴费，做检查，她整个人都显得不在状态，深一脚浅一脚，仿若在云端徘徊。
两个小时后，她拿到了检查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