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姜眠视线混乱，呼吸也不似平日沉稳，偏偏一颗心那样镇定，几乎与寻常一样。
此刻的她也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把主刀医生赶紧带回来，救爸爸的性命！
不管是高芮欢也好，是别的什么高小姐也罢，她都不在乎。
已经失去了几乎所有的一切，她不能连爸爸都失去！
冲进病房时，姜眠一眼看见了打扮典雅的高芮欢，对方正在一个老者的窗前慰问，见她满脸温婉的轻笑，当真是看不出半点那一日的高傲跋扈。
“姜眠？”高芮欢也吃了一惊。
今日是她第一次见楚家的长辈。
身边立着的这位青年才俊正是楚家这一辈的少爷，与楚韵是堂兄妹。
虽说没有楚家的继承权，但配高芮欢已经是绰绰有余。
是以，她很珍惜这一次的机会。
能好好把握住，往后面对贺明川的针对，他们高家也有一席喘/息之地，不至于像如今这般被动挨打。
刚问好，还没说两句话，姜眠就出现在她眼前。
可想而知此刻高芮欢的心情有多糟糕了。
在外人面前，她又不能发作，只能强行维持着风度礼貌，甚是柔和地问了句：“姜小姐有什么事吗？”
“主刀医生在哪里？”姜眠直截了当。
“什么主刀医生？你找错地方了吧？”
“那个姓田的医生，他必须现在就去手术室。”
“田医生要给楚老爷子查房，病人的事情为重。”高芮欢微微皱眉，“姜小姐就算再怎么任性，也该分一下轻重缓急，怎么能跟老人争抢？”
姜眠嗓音淡淡，那双冷漠的眸子里已经显示出些许不耐烦：“难道手术室里的就不是病人？能查房的医生多的是，但能上手术台的没几个，请田医生跟我去手术室，那里的病人还在等着救命。”
高芮欢这下不痛快了。
接二连三在姜眠这儿吃瘪，让一向高傲惯了的她如何能接受。
何况……今日做主将田医生请来的人就是她。
本来想的是在楚家人面前好好表现一下，这医生刚到，砸场子的就来了，她现在看姜眠，是越看越不顺眼。
脾气一上来，高芮欢说话都带了几分不客气：“等着救命？姜小姐什么时候这么有善心了，手术室里躺着的是你相好的吗？贺少知不知道这件事呀？”
愤怒几乎在瞬间占领了姜眠的理智。
忍无可忍，她扬手狠狠给了高芮欢一巴掌：“真是一张狗嘴！”
这一记耳光下手极重。
高芮欢的半张脸瞬间肿了，嘴角隐隐渗着血痕。
捂着受伤的那一边，她惊恐愤怒地瞪着姜眠，全然没从刚刚这一下里回过神来。
此刻，姜眠已经转身就对傻愣在一旁的田医生说：“走吧，手术室那边的情况更危急。这里要是有什么事情，我担着。”
“你担着？”高芮欢炸了，“你拿什么担着？！”
“姜眠我告诉你，我真是忍够你了！仗着贺明川，你到处耀武扬威地欺负人，现在还闹到医院来了，真以为贺少会为你出头吗？也就你这张脸能叫人多看两眼，说起来跟出来卖的女表子有什么两样！”
如此羞辱的话，在姜眠听来要说无动于衷是假的。
只是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
她必须救爸爸。
言语拉扯只会浪费时间。
无视了高芮欢的辱骂，她拽着田医生的胳膊径直迈出病房大门。
“给我站住！！”
高芮欢快步拦住了门，“田医生是我请来给楚老爷子看病的，没我的同意，他不能走。”
姜眠咬牙：“我要医生去救我爸的命，高芮欢，麻烦你让开。”
方才被甩了一巴掌的高小姐哪里能忍自己吃了这么大的亏，闻言冷笑阵阵：“原来是要救你爸呀那个罪犯呀。”
“哼，一个犯人而已，死就死了，还救了干什么？别忘了，当初就是他出卖集团机密，才有了那么多麻烦，最后自己都进去了。姜眠，你现在是贺家的少奶奶，也该拎清楚。”
她冷笑过后，眼珠子一转，“不过我顾念你一片孝心，你要是真想让田医生去救你爸，也可以。”
“现在给我跪下来道歉，为你刚刚的无礼行为好好求得我的原谅。”
高芮欢的红唇一张一合，说出来的话更是冰冷刺骨。
下跪……救爸爸。
姜眠眼前一片恍惚。
这个选择对她而言并不难。
只是……心里难受到不行，这种混合着屈辱与悲愤的滋味萦绕全身，逼得她那双荔枝眼很快通红一片。
“呵，不想跪吗？看样子，你也不是很想救你爸嘛，在我跟前装什么孝女呢？”
高芮欢翻了个白眼。
“我跪。”
姜眠淡淡吐出两个字，极轻，又极重。
连带着呼吸都沉了几分。
她慢慢弯曲了膝盖。
就要跪下去的瞬间，倏然一股力量托住她的胳膊，将她整个人拽了起来，下一秒她落入对方宽厚温暖的怀抱。
一抬眼，便是男人英挺流畅的下颌，还有那双冰冷的眉眼。
贺明川！
她几乎要脱口而出他的名字。
舌尖紧紧稳住，用牙齿轻轻咬着，那尖锐的疼终于冲开一条血路，让此刻的姜眠清醒了不少。
他稳稳搂着她，长腿迈开，步伐八风不动，朝着电梯那边快步而去。
“医生还在……”姜眠挣扎起来。
“手术已经开始了。”他薄唇微启，给了她宛如定心丸的一句。
她不由自主地瞪大眼眸，圆溜溜乌沉沉的眼珠里几乎可以倒映出他的脸：“已经……开始了？”
“能做这个手术的，不止是那个医生。”
他一手搂着她，一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现在去手术室门外等着吧。”
短短的几个字，明明还是一如既往冷淡的口吻，却叫姜眠听起来时那样的温暖踏实。
那竖起的心防开始崩塌决堤。
眼泪不知是何时涌了出来，等她觉察时，已经泪如雨下。
将脸埋在他的胸前，一把紧紧抱住。
所有的哭声都淹没于此。
安静的，颤抖的，说不出来的委屈……
姜眠是被抱着进入电梯的，只感到那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拍着自己的后背，好像当年她能抓住的所有依靠那般，无声又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