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掌柜的将他们喝酒的账单，清清楚楚呈在面前，高恭顿时更加尴尬窘迫。
他作为朝中赫赫有名的三品武官，按理说并不缺钱花。
但是，高恭一向最为看不惯那些贪官污吏的行径，从不收受旁人的贿赂。
并且这段时间以来，高恭成天地借酒买醉，坐吃山空，银子早就花得差不多。
现在浑身上下，也就还剩下七八两银子。
原本指望这笔银子，撑到军饷发下来为止。
没想到今天一时性情，就这么一顿酒，竟然让自己倒欠十几两。
欠一些银子，倒是不算什么。
但是在自己新结交的兄弟面前丢脸，未免也太他娘的糗了。
高恭正满脸窘迫之际，凌宁走上前，淡笑道，“高兄，今日 你我初次见面，岂能让哥哥花钱？”
“掌柜的，收好了。”
说着，凌宁从怀中取出一张一百两银子的银票，交给掌柜。
掌柜的顿时面露惊讶，讪笑道，“这位客官，小店今天还没开张，找不开您这么大的票子啊。”
“要么您二位再稍坐一会，小人去钱庄帮您兑成银子？”
“不必麻烦了。”
凌宁摆了摆手，淡笑道，“你们家的酒不错，剩下的银子都给我存在柜上。”
“下次我们兄弟再来喝酒，或者我兄长来喝酒，直接从这里面扣便是。”
“诶，好好好，多谢大人，大人大气！”
掌柜的顿时眉开眼笑，一路点头哈腰，千恩万谢送高恭和凌宁出门去。
高恭始终低着头满脸窘迫，连刚刚的醉意都清醒了不少，脸上满是大写的尴尬。
待到远离酒肆，高恭忍不住苦笑道，“兄弟，真是羞愧，咱们第一次喝酒，竟然要兄弟你来花钱。”
“你放心，我高恭向来不是爱占小便宜之人，等我这个月的军饷发下来后，一定请你去天香院好好快活一番！”
“兄长，钱财乃身外之物，在我眼中如粪土一般，何必在意？”
凌宁淡淡一笑，饶有兴味道，“不过，小弟也确实不大明白。”
“我看朝中那些官员，一个个都富得流油，手中的银子花都花不完。”
“而级别稍微高一些的，更是腰缠万贯，富可敌国。”
“怎么兄长作为堂堂当场三品武将，却如此囊中羞涩？”
“唉，兄弟，你是有所不知啊。”
高恭微微叹了口气，面露愤恨之色，“朝廷的文武官员，凭借俸禄和赏赐，确实足够养家。”
“但是你看到的那些腰缠万贯的大官，肯定都是昧着良心，做了欺君害民、贪赃枉法的勾当！”
“就现在朝廷中的那些官员，尤其是出身世族的官员，简直就是一个比一个手黑，一个比一个脏心烂肺！”
“把这些狗官全都砍了，可能会有一两个冤枉的。”
“但若是隔一个砍一个，绝对有漏网之鱼！”
听着高恭这番风趣幽默的话，凌宁顿时忍俊不禁笑了笑，“兄长，有这么夸张吗？”
“有这么夸张吗？告诉你兄弟，比我说的要夸张得多！”
高恭嗤鼻一笑，小声道，“兄弟，你知道李进勇吗？”
凌宁眼神划过一丝触动之色，微微点了点头，“当朝第一武官，天下兵马大将军，小弟又岂会不知道？”
“别人我还不大清楚，但是这李进勇是我的顶头上司，他的所作所为，我可太清楚不过了！”
高恭咬牙切齿道，“这个李进勇，作为大世族李家的家主，家中的银子多如牛毛，给他送银子的文臣武将都要排队。”
“但纵然他已经如此富有，足以确保三代后人衣食无忧，还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他借助自己的职权，连同自己的手下，和权贵们勾结在一起，一直在私下里做着走私茶马的生意。”
“将大玄内地的茶叶运到西域，然后再从西域进回各种宝马良驹，仅仅走上一趟，就能赚两千万两银子。”
“而这种卑劣的勾当，他们每年都要走上几十趟。”
“你就说，这李进勇的手里，该有多少银子？
听了高恭此话，凌宁不由为之愣住，皱眉道，“大将军怎会如此胆大包天？”
“朝廷有明文的茶马禁令规定，但凡与茶马有关的生意，都要由朝廷统一调度。”
“大将军做的这些生意，若是被捅到明面上，岂不是要掉脑袋？”
高恭冷笑道，“没办法，人性就是如此，为了钱财，任何品德都可以抛之脑后。”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要能看到足够可观的利益，他们便不惜铤而走险。”
“人的欲 望便是永不满足，一个权力，一个财富，不论手中握有多少，都不会嫌多。”
“再者说，李进勇自己就位高权重，手下有无数死忠于他的士兵和武将，还有他们李家的核心成员，形成了一条密不透风的生意链，朝廷根本难以察觉。”
“即便是我，也是因为曾经李进勇想着拉拢过我入伙，我才知道他的这些生意，否则根本就不可能察觉。”
“况且李进勇的背后，还有一位大人物做靠山，分着他们生意的大头，即便皇帝知道了，也是莫可奈何。”
“哦？”
凌宁皱了皱眉，狐疑道，“不知道兄长所说的这个靠山，是何人？”
李进勇眯着眼睛，目光朝左右环顾了一阵，低声道，“兄弟，你真想知道？”
凌宁心中暗暗思忖，在他看来，李进勇已经属于非常心直口快、口无遮拦的真性情。
连他都要深思熟虑、谨言慎行，看来这个大人物，确实牵扯着极重的干系利害。
“兄长，你便跟我说说吧。”
凌宁淡笑道，“反正小弟我不过是山野书生，无官无权，除了满足一下好奇心之外，也做不了什么。”
“兄弟，也多亏你是个无官无权的平民百姓，不然我真不敢对你说这些，否则便很有可能是害了你。”
高恭正色道：“我今日跟你说了，你自己知道就好，可千万不要声张出去，也不要对任何提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