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凌宁这番话,小葵也不由深以为然,满脸认同地点了点头。
她思忖片刻,沉声道,“我认为这些钱,应该是那个书生的。”
“为什么?”凌宁饶有兴味问道。
小葵回答道:“因为他刚刚说的话更加真切,听起来丝毫没有弄虚作假。”
“而且屠夫只是需要用这些钱娶儿媳,而书生却要用这笔钱在京城生活到恩科开考为止。”
“相比于那个屠夫,他明显更加需要这笔钱。”
听完小葵的这番分析,凌宁顿时忍俊不禁,“就凭这些,你便可以武断地将这些钱判给书生?”
“无凭无据,也没有任何铁证,仅靠自己的主观臆断,便抉择了他们血汗钱的归属。”
“万一这些钱是屠夫的,那岂不就成了一桩冤假错案?”
“如果你是屠夫,你会不会骂遍断此案的官员祖宗十八代,从今往后再也不信任官府?”
小葵被凌宁指责得满脸窘迫,愤然道,“你给我的那两本书里,又没有写要怎么断这种案子,我怎么可能会断?”
“书不过是辅助你断案的工具,自然不可能面面俱到。”
凌宁淡淡道:“如果你没有自己的思路,离开书就抓了瞎,连个县令都做不好,又如何能独当一面?”
小葵满脸不服气,愤然道,“那……难道你就能断吗?”
“这种芝麻小事,双方各执一词,又没有任何证人,根本就是烂案一桩,谁来也断不了!”
“好,那我便断给你看看,好好看,好好学。”
凌宁不紧不慢走上前,问道,“张大人,你认为此案该如何断?”
张顺发讪笑道,“下官才疏学浅,实在不知该如何断此案,还请凌大人指点。”
凌宁淡笑道:“既然这二位各执一词,都坚持说钱是自己的。”
“那咱们只好让钱说话,来分个公道了。”
“让……钱说话?”
听闻此话,张顺发、小葵,书生和屠夫,以及后面围观的众人,一个个全都懵逼了。
凌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钱能会说话吗?
凌宁不紧不慢拍了拍手,淡淡道,“来人,给我取一只炭炉,打一盆开水来。”
两名衙役立刻去取,不多时便端着炭炉和满满一铜盆开水回来,放在大堂前。
凌宁俯身捡起地上的十贯大钱,随手扔进开水内。
铜钱浸泡在开水中,原本清澈的水面上,瞬间浮现起一层淡淡的油花。
“这是……”
众人定睛一看,大部分人都仍被蒙在鼓里,只有张发顺等一小部分聪明人,似乎明白了凌宁的用意。
随着开水继续被炭火加热,不断沸腾,水面上的油花也越来越浓重密集。
片刻后,原本一盆清澈的开水,竟然是变成了一锅油乎乎的猪油汤。
整个大堂内,都漂起一股煮猪肉的味道。
“果然,人会说谎,而钱不会。”
凌宁看向那名书生,漠然道,“你一个书生,每天提笔写字,闭门读书,怎么会在钱上沾染上这么重的油性?这么大的猪味?”
“能将铜钱盘成这幅样子,肯定是每天杀猪卖肉,被猪油浸进皮肤里的手,才能做到。”
“张屠夫,你说,你是不是每天杀完猪之后都不洗手,而且一天还要数至少五遍钱?”
“是……”
张屠夫有些羞愧,低着头讪笑道,“凌大人真是慧眼如炬……”
至此,所有人都恍然大悟,忍不住满脸震惊。
“我的天,这……这也行?”
“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能让钱自己开口说话呢?”
“真不愧是凌大人,竟然用如此简单的方法,便轻轻松松破了此案。”
“原来老张,是冤枉的……”
听着众人的议论之声,王伦脸色铁青,一时哑口无言。
凌宁淡淡道,“王伦,铁证在此,你还有何话可说?”
“老实交代,你为何要偷人家张屠夫的钱?”
王伦跪在地上,苦涩道,“大人,我……我知错了……”
“我确实是进京赶考的书生不假,今日前去买肉,发现这十贯钱就在桌上放着,便一时动了贪念。”
“小人一时糊涂,犯下这等过错,还请大人宽恕……”
凌宁冷笑道,“呵,一时糊涂?”
“我看你可不是一时糊涂,而是早就预谋已久,所以才想好了那么滴水不漏的证词。”
“可惜你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钱自己也会开口说话。”
“你身为圣人子弟,却做这等卑鄙苟且之事,贪图人家老实屠户的银两,真是枉读圣人之书。”
“像你这种卑劣之人,若是真的考中功名做了官,也一定是个鱼肉百姓的贪官。”
“来啊,将此人重打四十大板,剥夺秀才功名,赶出京城,永不录用!”
“是!”
两名衙役立刻冲上前,直接将王伦按在大堂上。
“什……什么?!”
听了凌宁的判决,王伦整个人都瘫软了,瞬间声泪俱下,苦苦哀求道,“凌大人,我错了,我知错了!”
“我家里有钱,愿意赔给他一百贯钱,求大人就饶了我吧!”
然而,凌宁神情无比坚决,没有丝毫动摇的余地。
两名衙役开始重重打起板子,一板接着一板打在王伦的屁股上,疼得他呲牙咧嘴,惨叫连连。
周围的百姓们,却都忍不住连声叫好,“凌大人英明!”
“打得好,打死这个坏胚子!”
一旁的张发顺等人面面相觑,脸色都显得有些复杂。
他们早就听说过,当初凌大人断案西域三公主乌布雅之案,命人当众强暴乌布雅,用这种另辟蹊径的手段揭穿乌布雅的阴谋,证明了秦君豪的清白。
当时众人虽然对此事颇为惊叹,但也没有什么太强烈的感觉。
而今日,见凌宁亲自断案的智慧,他们才大开眼界,被深深地颠覆了认知。
同样是断案,人家凌大人断案的方法和思路,和他们截然不同。
也唯有凌大人这般思维飞跃的非常之手段,才可以做到让任何清白之人都不受冤屈,让任何奸恶之人无可遁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