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益？”
韩坤微微一怔，不解道，“不知凌大人所说的利益是……”
凌宁早已想好，不假思索道，“韩主簿，回头等你能下床了，帮本官写一份告示，张贴在北凉各地，以及临近的幽州和冀州。”
“北凉总督段启坤，乃是三代将门之后，已经决心率兵与北狄军决一死战，绝不放任何一个鞑虏入关侵扰百姓。”
“现如今前线的将士们正缺军械和钱粮。所以继续召百姓们返乡耕种。”
“凡是从蒙山府逃难离开的百姓，只要能在春播前返乡，每户发放十两安家银。”
“家中每有一位十六岁至四十岁间的青壮年，再按人头多发放三两。”
“此外，第一年所需的谷种、农具、耕牛等用物，都由官府统一免费发放。”
“若是无家可归之人，也可以来投我蒙山府，由官府免费发放房屋和耕地。”
听完凌宁这番话，韩坤整个人都愣住。
想要将逃难的百姓招回，自然需要给了一些甜头。
但是韩坤没有想到，凌宁的价码竟然开得这么高。
每家十两安家银，青壮年按人头额外发放。
更别提谷种、耕牛、农具等用物，都免费发放。
放眼大玄建国数百年来，官府未曾施予过这么大的恩惠。
搞得他都有点想脱了官袍，回去种地了。
韩坤思忖一阵，担忧道，“凌大人，若是按照您的条件，确实可以吸引不少百姓回乡。”
“但是，百姓们的安家银和谷种耕牛，是一笔极大的挑费。”
“咱们蒙山府的府库早就已经几乎空虚，如何承担得起啊……”
“银子的事你不用担心，本官自会向朝廷去要。”
凌宁淡笑道，“现在朝廷不是没有银子，而是没有可靠的人手。”
“若是只花银子，便能让一个衰败的府重新振兴，陛下一定非常乐意。”
韩坤面露激动之色，当即直接强忍疼痛，从床上坐了起来。
“凌大人，我现在就按照您的要求，拟写这份告示！”
“只要告示张贴出去，百姓们一定会争先恐后地还乡，并永世感念您的恩德！”
凌宁摆了摆手，淡笑道，“韩主簿，别急，本官的话还没说完。”
“能在春播前返乡，官府自然发放安家银。”
“但那些顽固不肯还乡的，官府也不会强求他们。”
“凡是蒙山府户籍记录在册的百姓，在春播前没能及时还乡，一律由官府抄没其房屋和田产，另择人居住耕种。”
“此外，若是一个家族的人都不肯归来，便拆毁其宗庙祠堂，掘其祖坟，腾出地皮，开荒垦田。”
韩坤顿时听得愣住，愕然道，“凌大人，这……这是不是有点太狠了？”
“蒙山府大部分都是穷苦百姓，唯一的家业就是祖上留下的房屋田产，若是被官府抄没，他们岂不是就一无所有了？”
“还要拆其祠堂，掘其祖坟，这是不是有点太……”
凌宁打断了韩坤的话，淡笑道：“韩主簿，一味只知道施恩撒银子，可当不了好官。”
“必须要做到恩威并施，才能让百姓们对官府既感激，又敬畏。”
“再者说，咱们此次许下那么丰厚的安家银，肯定有很多百姓不信。”
“如果不加上这些后果，看上去跟假的似的，你说对不？”
看着凌宁此时和善的表情，加上一番云淡风轻的话，韩坤顿时额头冒出丝丝冷汗，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初遇凌宁时，韩坤被凌宁的一身正气所震撼，认为他是一个两袖清风、刚正不阿的好官。
刚刚听凌宁许下丰厚的安家银，韩坤认为凌宁财大气粗，爱民如子。
此时此刻这一番话，又让韩坤看到了凌宁冷酷无情，甚至可以说是狠毒的一面。
仔细想想，这也是难免的。
蒙山府的前任知府吕大年，是个花钱捐的知府，贪酒好 色，不学无术。
在他无能的治理下，蒙山府风纪差劣，经济低下，早已烂到根里。
现在的蒙山府，已经不是一个认死理的老古板，或者一个只知道撒钱的好好先生能解决的。
唯有像凌宁这般刚柔并济，恩威并施，才能做到让腐朽的蒙山府起死回生！
……
回去后，凌宁计算了自己招回难民、发放农具所需的银两，统计了一个数，写成折子上交朝廷。
外官的折子按照惯例，不会直接交到皇帝手中，而是由中书省统一批阅，然后分类下发到六部。
凌宁的折子，是为了索要银两。
所以这封折子自然是落到了专管钱粮的户部尚书郑谦手中。
拿到这封折子后，郑谦第一时间便带着折子，前往王铮文府上。
“恩相，您看。”
郑谦沉声道，“这个凌宁果然平安到了蒙山府上任。”
“他还上奏朝廷，要求户部批给他一百八十万两白银，以供百姓们返乡安家使用。”
王铮文认认真真看了一遍这封折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呵，老夫原以为他去了北凉，是为了抵御北狄入侵的战事。”
“没想到竟然还真打算治理府县，当个好知府啊。”
“不过，想要从我们手里拿银子，他想得未免也太美了。”
“一百八十万两，你一个银毫子，也不要批给他！”
郑谦面露担忧之色，小心翼翼道，“恩相，若是一点银子都不批，是不是不大好？”
“毕竟这个凌宁，可是陛下一手提拔的宠臣。”
“按照惯例，户部批过的折子，是要上呈陛下过目的。”
“万一陛下看我拒绝批给凌宁银子，因此而迁怒于我，我当如何是好？”
王铮文冷笑道，“你身为户部尚书，是朝廷的大管家，这点小事还不知道怎么办？”
“只要说现如今国库空虚，没有银子可批给凌宁，不就好了？”
“再者说，现如今朝廷为了抵御三方异族的入侵，刚刚拨发了大量的军费粮饷，本来日子就难过。”
“陛下就算再宠他凌宁，难道还能给他凭空变银子出来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