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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季2025-06-12 10:093,566

21

没有人能在真空里活着。

松石塔的僧人被人当做当时观世音,比菩萨还菩萨的主,太平盛世,有人心甘情愿上山送粮送衣。

但我想,经过这一遭,要是他们还执迷不悟,恐怕要饿死在这。

“我们自己种着稻田,用不着。”

我指着院外瓢泼大雨。

“怕是早淹了吧?”

他愣了下,爬到二楼去看,回来的时候面如死灰。

“可现在你们自身难保,就算我救了你们,谁能保证有人给我们送粮?”

“我们能保证。”

我忘了,上山之前,跟着我来的几人有几个就是山脚下的农户。

他们从刚刚松石塔的僧人以钱相逼时起,就坐不住了。

祖祖辈辈的人说是僧人保佑了他们。

所以从上一辈开始,这些僧人的饮食问题,就由他们无偿承担着。

但没想到,危险来临,他们第一刻还是只顾自己。

僧人显然认出了他们,脸色非常难看。

这下由不得他们拒绝,松石塔的大门敞开。

22

夜里,重逾万吨的力量猛然砸在松石塔上。

我是最早醒的。

或者说,我一直没睡。

我一开始就担心这松石塔的承受能力,翻来覆去思考对应之策。

但在办法想出来之前,塔漏了。

所有人都如笼中之兽张皇逃窜,怕塔倒被压死,又怕出去被恶龙吞掉。

“周离,要是我们死了和你没完!”

“要不是相信你,我肯定不会上山!”

恃强凌弱的方丈慌得连袈裟都没披就跑出来了。

“快别吵了,想想办法,想想办法!我不想死啊!”

我推开他们,冒着大雨往外跑。

“你疯了,这么大的雨你会死的!”

萧雅握住我的胳膊。

松石塔大幅度倾斜摇晃,人重重摔在地上。

我扶着她,她热烫的泪珠砸在我衣襟上,我有点害怕。

怕她伤心,还怕她会死。

我掰开她的手,头也没回。

“他会死吗?我们会死吗?”

塔里人心惶惶,没人会回答。

他们挤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我攀在塔顶,雨水浸过的塔檐很滑,我很费力才没从塔尖滑下去。

从怀里掏出干燥的钞票,想往上糊,但不知这里特殊在哪,贴上去就瞬间湿透了。

最后骂MMP的时候,是一沓钞票都散在雨里。

雨里,恶龙的魔爪伸过来,撕下我手臂上的一块肉!

我痛到失力,一下跌落几十米。

恶龙腥臭的嘴角就在我眼前,他硕大的藤蔓探出刺,恶狠狠扎在我胸口。

鲜血四溅。

我痛得难以呼吸,模糊的视线外,萧雅不要命地扑过来,半路被藤蔓拦腰捆住。

我瞳孔骤缩,半跪起身,瞅到旁边有根木棍,迅速抓住刺向恶龙。

但棍子还没碰到它,恶龙突然猖狂地喷火,棍子瞬间化成齑粉。

我则被它的另一只藤蔓紧紧缠住脖子,呼吸困难。

几乎要死的那刻,我耗尽全力把纸钞重重招呼在它的面门上。

“轰——”

我面朝地,吐出一口鲜血,转头,“萧雅!”

她倒挂在树上,人已经晕过去。

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看得人心疼。

我飞奔过去,把她接到怀里。

藤蔓再次扫过来,我顾不得别的,把她紧紧护在怀里。

在恶龙张过血盆大口之前,把萧雅推进塔内。

24

我胸口有三四个血洞。

但我没死,钞票把血洞糊住,仿佛我的护身符。

我盘在塔外,以我为中心,光圈一圈圈晕开,藤蔓在一遍遍求饶。

我以为是自己恍惚,出现幻觉。

可那藤蔓确实是在求饶,仿佛一直在搞破坏的不是它。

“我只是想求个一席之地,求求你,别对我赶尽杀绝。”

我冷笑,明明是人类家园被恶龙赶尽杀绝,它怎么敢颠倒黑白?

“这是我们的家园,你本就不该来。”

“放屁,我们盘踞地球已经十几亿年了,你们在这才多久?”

“你们才是真正该死。”

“不可能,我从来没见过你们!”

恶龙被压制,不知道是不是装的,语气有点低迷:

“我们之前也不是这样的,郁郁葱葱,守护着这片大地,每天生产数不清的氧气,可你们人类呢?不旦心安理得地享受我们先祖留下来的天然气和煤炭,还整天往我们的生存环境里排放废水……”

恶龙的声音嘶哑又难听,我听完就愣在原地。

我再傻,也知道恶龙原形是啥了。

我生活的这座小镇,有许多参天古木,据说有几千年历史了。

但前几日突然有几棵千年古树枝干迅速枯萎还上了新闻,听说挖出来的树根就运了几十辆车。

我看着恶龙,心绪一阵翻涌。

它因为我和它争执,迅速暴怒变得愈发骇人。

看看它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我慌了。

“我答应帮你,但你得给我时间。”

恶龙吞咽了一下口水,好像饿坏的模样。

“多长时间?”

“一年。”

恶龙这暴脾气,又要来咬我。

“你们的祖先可没你这么蛮不讲理。”

我说完,恶龙就恨不得把我吞进肚子。

“那也是你们人类害的。”

我冷脸拿着竹棍躲避,讨饶:“半年,半年总行了吧?不能再少了!”

我其实很怕恶龙发飙把我们所有人杀死,让整个小镇生灵涂炭。

但又不得不硬着头皮上。

“我可以等你,但我就在镇南等着,你要是说话不算话,我随时送你去见阎王。”

恶龙说话算话,它走后,我坐在地上瘫软如泥。

怕它只是在骗我。

但暴雨在一阵飓风来袭后,骤然停住。

天边阴翳的云彩慢慢被驱散,一束阳光直射在松石塔上。

风平浪静的时候,塔门大开,里面争先恐后地跑出几个人,我被他们一把扶起,望着我满脸担忧:“周离,你伤的这么重?我们送你去医院吧。”

我站起身,胸口的血渍都快干涸了,摇摇头。

“快去医院吧,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我们现在就要被恶龙吞掉了。”

“这下可好了,这些怪物彻底被赶走了……”

我听着他们的谈论,脸色煞白:

“怪物没被赶走。”

我脸色很白,声音几乎缥缈,但足够他们听见。

“那,那它们还要再来?我……我不行的,我得赶紧带着行李去外省,我……我不要在这送死……”

“啪——”

我把竹竿扔到说话的人身上,砸得他浑身僵硬地钉在墙面上,裤子都吓尿。

“想不想过安稳的生活?”

那人点头如捣蒜:“想。”

可这也绝对做不到了。

那些怪物杀人不眨眼,才不会容许他们好好活着。

他已经想好怎么逃,什么时候逃。

但被我一把抓住,扯去了人群中央。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镇上的树木没几棵活着的了。”

“这和树木有什么关系?”

有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人又清醒。

“不是吧,这千年的树木熬成精了?”

千年的树木熬成精,是我在西游记里才能看到的场景,但现在偏偏发生在我们现实生活的地方。

“如果不重建我们的家园,给树木一个容身之所,这里很快就会变成一片废墟。”

“恐怕不仅这里,其他县镇也会受到波及。”

“那我们还等什么,快点行动吧!”

25

“那你知道怎么办吗?”

那人挠挠脑袋:“不就种种树,把绿植搞起来吗?”

我摇头:“先把镇上的化工厂关掉。”

“怎么可能,你开玩笑的吧?”

我沉默。

如果没猜错,现在化工厂的情况应该不乐观。

26

我猜的不错。

恶龙的根茎就在这个地方。

我家住的矮破小受波及,也是因为靠近它。

我去找老板商议,能不能把化工厂关掉,但没想到,他已经跑路了。

“贪污受贿,用不达标的化学产品。”

“肆意排放污水,地下水破坏严重,好多人都住进医院了。”

“最重要的是,工人工资都没发!”

怪不得一进化工厂,不但没听到轰隆隆的机器运转声,反倒撞见几十个工人在搓麻将。

“你们现在是不是还在排放废水?”

在沸反盈天的吆喝声中,我的声音几乎被淹没。

我又重新喊了一遍,终于有人理我。

“小鸡仔,看不到外面公告吗?系统被一个大怪物摧毁了,储藏废水的大罐也碎成渣渣,废水没个十天十夜,排放不完的!”

我吓得血液冰凉:“往哪排?”

“襄安镇旁的净水湖啊!”

我咬牙切齿:“谁让你往那排的?”

他理直气壮。

“我们老板一直往那排啊!”

“你们老板就是个疯子!”

我把他推在地上,发疯般朝着污水排放的根源而去。

找到的时候,那个大罐持续不断地往地底下排污。

速度是每秒三千立方米。

让我几乎崩溃的速度。

“快拉闸!”

那闸很高,有几十米高,需要一个人连续作业半小时才能爬上去。

还伴随着恐高的症状。

我拉完闸下去,腿都软了。

“老大,那些已经排放的污水怎么办?”

“用除污设备,把净水湖的湖水都过滤一遍。”

27

我苦笑,数了数所有的钱,只剩40万了。

这些钱,只够购买一套除污设备,还不算人工成本。

不过大家都没有推诿:

“要什么工资,这不是我们大家共同的家园吗?地下水破坏了,我们都得死!”

28

三日后,大家加班加点,满脸疲惫地清洁污水。

原先的化工厂已经申请破产,财产清算后给工人发放工资。

而我已经开始启动漫长的一年种树之旅。

29

三年后,我成了襄安镇上数一数二的林田大户。

幸运的是,我的父母和姐姐也被送了回来。

送他们的人,也出乎我的意料,是当初那个化工厂的厂长。

他满脸愧意,解释:

“当年我一己之私,为了赚钱,才害了你们全家。”

我稀里糊涂听着,好久才明白。

原来我父母不是普通工人,他们当年都是一级环保工程师,因为当年设法阻止厂长的罪行,被他从高楼上推下,我的姐姐就是在那时候出世的。

原来我们家,一切悲剧的来源,是他。

30

他告诉我,他这次回来,已经申请了自首,不久就会审判死刑。

我满脸漠然。

事已至此,说什么做什么,都改变不了我的怨愤。

我曾经很穷很穷,短暂暴富后又很穷很穷,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但我想,至少我保护了镇上的所有人。

至少,我是个英雄。

我全家团圆,还娶了喜欢的人为妻,所以没什么可让人遗憾的。

31

夕阳下,我们全家走在林荫小径上,长长的五道人影,像是笔墨渲染的画卷。

哦,忘记说了。

我在五年后,被评为全国一等道德模范,奖金也有一百万呢。

这应该也算弥补了曾经的遗憾。

不过我始终也没搞懂,当初从天而降的一百万,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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