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吓到兰欢,迟亦选择换一本。
不过不重要,反正这些书他都看过。
人在说话的时候通常不会将注意力集中在痛苦上,兰欢的不舒服缓解了不少,她赞叹道: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
商界翘楚,还能抽空自学心理学,甚至小有成就,简直犯规。
“不过你为什么会对心理学感兴趣啊?”
哦不,他不仅仅停留在兴趣。
迟亦含笑,却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只道:
“这个问题的答案,留到欢欢洁癖治好我再告诉你好不好?”
他这么神神秘秘,倒还真勾起了兰欢的好奇心。
“行啊,那一言为定。”
几句话的功夫兰欢已经复位了几本书,似乎察觉到转移注意力的作用,素来话少的兰欢开始主动和迟亦攀谈。
“《心理学百科》好看吗?讲的什么?”
“人是各不相同,还是千人一面?是什么让我们刻骨铭心,我们又为什么被遗忘所扰……”
寂静的图书馆,男人清朗的嗓音,像是远山里悠悠漾漾的晨钟暮鼓,兰欢沉浸在这份靡靡之音中,精力被分散,倒是没空去在意神经的刺痛了。
因为她只有一只手能活动,迟亦总会适时搭把手,两人之间迅速建立起一种难言的默契。
不知不觉一整个书架都被她整理完了,兰欢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她的手。
书籍年代久远,哪怕平时会简单清理,书上还是不可避免会沾染灰尘,兰欢雪白的手套上全是斑驳的黑色。
兰欢有生之年手套从来没有这么脏过。
但更让她惊讶的还是,她居然……真的做到了。
一整个书架,上百本破旧的书,不知道被多少人碰过,沾染了不知道多少病菌病毒,她居然,一本不落地全部碰了个遍。
迟亦见兰欢怔愣,低眸含笑问她:
“现在感觉怎么样?”
兰欢的额头渗出细密的薄汗,黑白分明的眸子亮得不像话。
“没那么疼了,我好像……适应了。”
虽然还戴着手套,但这之于她已经是不小的进步。
语气透着孩子气的雀跃,像是做了一件多了不得的事情。
迟亦满意点头,也不吝啬自己的表扬:
“欢欢真棒。”
兰欢眉眼都弯着,本就精致的小脸愈发明艳,兴冲冲地跑到第二个书架准备开启第二轮征程。
迟亦却叫住了她,“欢欢,等一下。”
“嗯?”
“你的手套脏了,需要摘掉换一副。”
兰欢皱眉,“换了不还是会被弄脏吗?”
迟亦一点不客气地拆穿兰欢的小心思:
“不换你再接着碰那些书就是抱着破罐子破摔心理,回头换了一副新手套你又不敢伸手了。欢欢,疼痛你能忍,但你不一定愿意去跨初始的那道坎,这才是你需要训练的。”
兰欢僵了一下,抿着唇,然后一声不吭地摘了自己的手套。
以前不觉得,有了对比之后只觉得新手套白得晃眼。
果然如迟亦所说,兰欢伸着自己干净的五指,望着书架上那些书再次迟疑。
迟亦这一次不再言语鼓励,他直接将自己的大手包裹在兰欢的手背上,略微用力指引她的手按在书架上。
“欢欢,没什么的,对不对?”
迟亦就站在她的身侧,这个动作像是把兰欢半圈在怀里,头顶是男人温柔如风的嗓音,温热的呼吸扑打在她额头,兰欢只觉得心跳仿佛都不是自己的。
她连忙缩回手,镇定了一下心绪才勉强开口:
“我、我知道了。”
灵动的黑眸左右晃动,像是只受惊的小鹿。
迟亦的唇角悄无声息地勾起,原本想后退的步子止住了,他站在原地,“那欢欢开始吧。”
两人的距离不过半指,这个尺度对于兰欢来说已经算得上是侵犯,因为哪怕是盛君故,离她最近的时候也至少半米。
兰欢心如擂鼓,毕竟这么近的距离,相比起男人的高大,她娇小的简直像是被他笼罩,男性的荷尔蒙肆无忌惮搅动她的每一分神经。
恍惚间兰欢鼻尖似乎嗅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是……蔷薇?
兰欢倏然转头想问迟亦,结果迟亦见她不动刚好俯过头来,两人的距离近得兰欢甚至能看到迟亦眼眸中那个倒映的小小的自己。
两人俱是一愣,然后兰欢最先反应过来猛地退了开去。
虽然没有碰到,但兰欢似乎受到了惊吓,方才还红扑扑的小脸微微发白。
“欢……”
迟亦刚要道歉,兰欢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兰欢慌忙接起,电话里是陆鸣沉稳却焦急的声音:
“兰小姐,出事了!”
……
如兰欢预期的,她上热搜了。
当然效果超出了她的预期,公司现在一团乱,她需要赶回去。
“要不然今天的训练先到这里?”
其实公司那边放任也没什么,但一想到方才……她迫切想要逃离。
迟亦当然看出了兰欢的心思,但他这一次选择不点破。
“好,先去车上等我,我把登记册放回去,然后送你回公司。”
“嗯。”
直到兰欢的渐行渐远,薄少清不知道打哪里冒了出来,半倚着书架,双手环胸,语调慵懒,“不是说过两天才带人过来?”
“计划有变。”
“有变?兰氏今天闹的这出不就你安排的么?”
迟亦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突然勾起一抹冷然的弧度,那是和他在兰欢跟前时的温润全然不同的妖冶。
对于薄少清的话没有予以回应,只伸手将那份登记册扔到薄少清怀里。
“兰氏近期会有大换血,你要闲着没事儿就去应聘吧。”
“你要我帮她?”
“那倒没有,只是依浅那丫头做了点手脚,她要玩儿我反正是无所谓,但是不能坏我的事,懂?”
哦,要他保证白依浅玩儿得尽兴的同时还不能让那丫头打乱他的计划啊。
算了,反正也无聊,凑凑热闹吧。
“行。”
迟亦已经迈步出去,想到什么,他脚步一顿,看了一眼旁边的书架,突然道:
“许爷爷这图书馆几十年了,架子又旧,找人来修修,我可不希望下次她来的时候出现什么意外。”
许馆长听到这话当即跳脚,“臭小子,我这哪里旧了!这可都是上好的沉……”
话都没说完,迟亦已经出了图书馆。
老馆长吹胡子瞪眼,但还是迟疑地看了看身旁的书架,还伸手推了一把,然后更生气了。
“哪里坏了?稳得很!这臭小子,下回来我非得跟他理论理论……”
唯有薄少清摆了摆手,“他说有问题应该就是有问题,许老我回头叫两个人过来看看。”
薄少清走出图书馆的时候,那辆车已经没在了。
他勾着唇望着远方,抬手扶了一下自己的单边眼镜,镜片划过暗芒。
兰大小姐……真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