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的画面像放电影一样,严征真的要崩溃了。
不、不可以……
然而男人握着刀勾的手没有半分的停顿,严征眼睁睁地看着那东西靠近他的脸。
他似乎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冰凉的刀片顺着他的面部线条缓缓流连。
“我们从哪里开始好呢?”
语调很困惑,嗓音低低哑哑,听在严征的耳朵里有种阴恻恻的味道。
“眼睛?耳朵?鼻子?”
男人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严征只觉得毛骨悚然,他嘴皮抖得说不出话。
“不说话啊……那看来你这张嘴没什么用,那就从嘴唇开始好了。”
男人说完也没给严征反应的机会,严征的眼前寒光一闪,“啊!”
惨叫声似要震破人的耳膜,严征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迟亦颇为惋惜地看了看他手里的东西,分明离严征的唇还有半寸。
“叫这么凄惨我还以为我手抖了,没劲。”
随手将刀勾扔掉,迟亦嫌弃地看了严征一眼,随即取下腕间那只漆黑的腕表。
平日里停住不动的指针又一次开始流淌,但这一次的频率明显和上次在兰欢昏迷时的不同。
迟亦将腕表放在严征耳边,起了身。
“十五分钟,之后要怎么做不用我教你?”
“陆鸣明白。”
……
迟亦拎着药箱推开了书房门的时候,兰欢下意识地抬头,乍一眼被迟亦脸上那只黑色的蝙蝠吓了一跳。
“你怎么神出鬼没的?”
大小姐的抱怨,语调透着几分受惊吓的不安,迟亦原本阴郁的心情稍稍转霁。
他喜欢看旁人惊慌失措的模样,但他发现,任何人的惶然都没有兰欢的忐忑来得有意思。
大概是兰欢的眼睛太灵气了,她的不安和紧张远比旁人的要动人。
无助的渴盼的,像小鹿跌跌撞撞地奔波在无依无靠的草原。
迟亦面具下的眼睛微微眯起,敛着细细的笑意,语气却是无奈的。
“我猜你在办公的时候会摘掉眼镜,我不找个面具戴上你会更不舒服。”
兰欢看了一眼被她放在书桌上的眼睛,抿唇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有事?”
迟亦晃了晃手里的医药箱,“欢欢,该换药了。”
“不是说是轻微擦伤?应该快好了吧?”
“欢欢,不要闹,好好配合才不会留疤。”
【欢欢,不要闹。】
迟亦的音色本就偏性感,此时的兰欢只觉得这五个字说不出的缱绻宠溺,让她的心止不住地发软。
直到未来有一天她匍匐在他脚边,抛去所有自尊卑微地讨好他,他也如是说,【欢欢,不要闹。】
那个时候兰欢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温柔和绝情都是同一副面孔。
兰欢顺从地伸出手,连带着闭上了眼。
男人的动作很轻,轻到让兰欢有一种自己被捧在手心里的错觉,心头微跳。
兰欢知道自己其实是一个很容易被诱惑的人。
她对盛君故那样蛮横不讲道理的人没有办法,但和迟亦接触之后,她才知道她对温柔如水的男人其实更无法招架。
虽然先前迟亦说让她把他的绅士当成假象,但其实他的温和早就刻进了骨子里的,兰欢想忽视都忽视不掉。
短短几天的相处,兰欢已经不知道为这个男人乱了几次心跳。
但她很清醒,清醒地知道自己不能被诱惑。
所以她开口了,说话可以让她转移注意力,让她不那么专注地感受这个男人的温柔。
“你的面具是刚买的吗?”
迟亦棉签蘸药的动作一顿,轻应了一声,“嗯。”
“挺好看的,就是不适合你。”
“为什么?”
“黑色太阴冷了,你其实更适合蓝色这类清朗的颜色,跟你气质更搭。”
那面具她看着就吓人,跟迟亦比起来她倒是觉得或许戴在盛君故脸上更合适。
迟亦低笑,“可是没有蓝色的蝙蝠。”
兰欢鼓了腮帮不说话了,迟亦也不知道怎么就看出她是因为他故意跟她抬杠在闹脾气,薄唇噙着浅淡的笑意,嗓音性感低懒:
“好,听欢欢的,那我下次换一副。”
兰欢哼了一声,应该是满意他的回答,但或许因为他是在她生气后才妥协的,所以带了几分大小姐的傲娇。
不过想到什么,她又皱了皱鼻子,“你当时为什么不躲?”
迟亦细细地给她涂抹药膏,高脚杯碎裂的玻璃片偏薄,兰欢当时握着又是下了死力气,伤口很深,如果不是迟亦制止得及时,掌心的筋脉都得被她割断。
不过好在他请的医疗团队都是顶级的,药膏的质量很好,这才不到三天,伤口已经在愈合,只是跟兰欢完好的左手比起来,掌心斑驳得难看。
听到兰欢的问题,他温和地解释,“陆鸣的身手经受过多年的训练,并且不达到雇主的诉求不会罢手,我躲不掉。”
“但你分明知道,你如果躲了我会立即制止他的。”
这样他就不会挨打了。
男人喉间溢出喑哑地笑,“可是我今天惹欢欢生气了,刚好借这个机会让欢欢消气。”
兰欢脸一僵,旋即轻哼,“让我消气?怕是让我愧疚才是。”
“唔,当然也有这个想法。”
兰欢歪了歪脑袋,虽然没有睁眼,但是唇上勾着的笑弧让她看起来娇艳得灼目。
“你倒是坦诚得很。”
仗着兰欢看不到,男人唇角的笑意变得极深。
“那欢欢愧疚吗?”
兰欢的睫毛微颤,然后声音变得冷清。
“你不是了解我吗?我这个人心狠手辣张扬跋扈,像是一个会愧疚的人?”
“你会的,欢欢。”
药膏里面似乎掺了薄荷,男人吹了吹,清清凉凉的,相比之下那缠着笑意的嗓音似乎更暖些。
“你的心狠手辣张扬跋扈都是表面,是你为了保护自己做的伪装,事实上你的心纯净赤诚,堪比赤子。”
分明他的嗓音温朗寻常,但兰欢却觉得自己的心受到了重击。
从小到大她耳边充斥的都是负面的评价,亦或是虚情假意的吹捧。这是第一次有个人那么认真地告诉她,她有一颗赤子之心。
彼时兰欢只记得感动,却从不曾深思,他明知道她会愧疚还坐着挨打,分明从一开始就是别有用心。
兰欢没再说话,直到迟亦给她缠好绷带站起身,她才冷不丁开口。
“你脸上的伤……上药了吗?”
她好像没有闻到药味。
迟亦低眸看着兰欢,虽然她很克制,但不难看出倾泻在眼底的关切,薄唇染上笑意,“等下就去,欢欢别担心。”
兰欢心想她才不担心,少自恋了。
但睁眼见男人已然迈步走到书房门口的身影,一句不经大脑的话脱口而出:
“那不然我帮你上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