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欢并不能读懂薄少清那句话下暗藏的意思,甚至于她其实从来都没有看懂过薄少清这个人。
他身上的气息从来都是暗沉的,哪怕他们初见时他话痨,但是镜片里偶尔闪烁的微光都让兰欢有一种这个男人深不可测的感觉。
到如今她其实也没真的敢把他当成朋友,仅仅因为上次在巴黎他救了她,所以她心存感激。
有心张口询问,但是薄少清没给她机会,径自出了病房。
兰欢疲惫的闭上眼,她现在只想好好睡上一觉,公司还有很多事情在等她,只有休息好了,她才能继续下去。
只是这一觉也并不安稳,梦境凌乱错综,也不知道梦到什么,但就是很难受。
皱着眉醒来时已经日落西山,又一道颀长的身影静立窗前,默默地看着她。
迟亦其实站在这里已经很久了,在兰欢刚入睡没多久。
脑子里是先前陆鸣的略有些凝重的声音。
“少爷,您让我查的事情有了眉目,只是临到最后一刻,东西被人抢走了。”
“抢走?谁?”
“查不到,对方像是盯着很久,否则不可能那么精准地在最后一刻出击,抱歉,底下的人失误,没能察觉到。”
盯很久了?
是盯他很久了,还是盯兰欢很久了?
迟亦凝眸思索,陆鸣见他不说话,又问:“还要继续查下去吗?”
“不必了。”
既然被抢走了,至少说明他先前推测的方向是没错的。
兰欢的病因大概就是出自一场绑架,兰正或许出于保护才把这件事情封锁了下来。
还以为那个被兰欢藏着的病因有多有意思,也不过如此。
他研究心理学多年,见过这方面的案例不少,不值得他再耗费人力物力追查下去,刚好兰欢的洁癖也快好了。
游戏已经临近尾声,娇纵跋扈的大小姐,他不是那么想伺候了。
此刻对上病床上那双冰冷的鹿眸,迟亦又想,要再等等。
不能让兰欢在讨厌他的时候结束这场游戏,否则就是如她所愿。
他才是这场游戏的主导者,游戏的结局,那个笑着的人,应该是他。
所以此刻他迈步上前,在兰欢的床边坐下,握住了兰欢微凉的小手,“欢……”
“别碰我!”
兰欢猛地抽回手,飞速缩进被子里。
迟亦眯了眼,又开始排斥他了么?
他叹息,“欢欢,你还在生我的气?”
兰欢从凌乱的梦境里惊醒,本就心情烦躁,此刻着实没有心情去跟迟亦纠缠。
“迟亦,我现在情绪不稳定,你不要跟我说话,我也不想跟你发脾气,你出去,让我静一静。”
迟亦张嘴还想再说什么,陆鸣敲开了门,“迟少,商小姐醒了,在找您。”
迟亦指尖一顿,看了兰欢一眼,还体贴地为她掖了掖被子,“好,你先好好休息,我们容后再谈。”
说完他便起了身,兰欢瞧着他的背影,嘴角的嘲弄浓稠得化不开。
她让他滚,说半天都不听。
商隐一句话他就走了。
哪怕知道他有他的理由,可兰欢还是觉得自己无法忍受。
见陆鸣正欲带上房门,兰欢叫住了他,“陆鸣。”
陆鸣转而步入病房,恭敬垂首,“小姐。”
“现在公司怎么样?”
“稳住了,小姐不用担心。”
兰欢抬手按了按额角,嘴角弧度未变。
“是吗,他又做了什么?”
不用猜都能知道,必定是哪个男人为了讨好她又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否则商场上的那帮老狐狸哪里可能那么容易稳住。
顿了顿,陆鸣才如实道:
“迟少微博公开表态,商小姐的事情与您无关,再有人造谣,他会一一送上法庭。”
帝国首富亲自下场,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别说什么众口铄金法不责众,人家首富不缺钱,挨个告他也耗得起。
于是一时之间连粉丝都不得造次。
“另外,迟少也说您才是他的女朋友,他和商小姐只是普通朋友。”
这话当然也没人信,哪儿有普通朋友之间当着女朋友的面搂搂抱抱的?
但说这句话的叫迟亦。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无人敢反驳。
兰欢没什么表示,像是谈论天气,陆鸣回答了,然后她“哦,知道了”,不怎么放在心上的样子。
“片场的事情查了吗?”
“查了,都是商小姐的安排,那几个粉丝也全部抓了起来,迟少说等您醒来交给您处置。”
兰欢按着额角的手一顿,蓦地笑了出来。
陆鸣并不能懂这突如其来的笑,困惑地看着兰欢,“小姐?”
兰欢闷笑着,只是笑的时候牵扯着后背的伤口,那疼痛蔓延至心底。
原来他已经知道了今天这一切都是商隐的自导自演。
可是瞧瞧他在微博的回应,模棱两可,虽然那么坚定地站在了她这边,却也是那么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商隐在公众面前的形象。
真是个温柔如水的好男人。
见陆鸣的神色越来越紧张,兰欢摆了摆手,“没什么,只是突然听到一个笑话。”
谁又能知道那个笑话是她自己?
“医生说我多久能出院?”
“明天就可以。”
“行,那给我订回江城的机票吧,明天的。”
陆鸣一愣,“小姐您……”
“我来江城是找商小姐谈案子的,商小姐现在都残了,我还留在这边做什么?”
她应该回去再商议后续的项目如何推进,另外看着徐明华让她不要拖后腿。
“那迟少?”
“他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处理,等他处理完再说吧。”
只是很遗憾她不能跟他一起去祭拜他母亲了。
……
商隐病房。
见到迟亦那一刻,商隐微微勾了唇,“你来了?”
迟亦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面无表情,“商隐,把自己弄残了,好玩儿吗?”
商隐眸光微闪,“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迟亦猛地俯身,一把掐住她的下巴,那力道恨不能将她下颚骨捏碎。
“商隐,如果这么多年我晾着你给了你我很仁慈的错觉,那么今天,我会修正这个错误。”
商隐心中一慌,她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失控了。
可是,可是不该的,她做事向来滴水不漏,他不应该会知道的。
可惜她千算万算,算漏了陆鸣。
她做事确实滴水不漏,陆鸣去查的时候什么证据都没有留下。
不过这其实没什么关系,没有证据就制造证据。
他太了解迟亦,迟亦只需要一个答案,从来不问过程。
而他要给大小姐一个交代,总归主谋是商隐,他只要保证自己没有冤枉人就够了。
以至于此刻,商隐在脑子里把自己所有的计划复盘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的疏忽之后,压下心中的慌乱,仍旧坚定地对迟亦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阿亦,连你也不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