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尘宁一觉醒来，货车已经行至辽西境内。
板砖手边放着一罐红牛提神，他一看见陈尘宁睡醒了，就说：“哎，大宁子，你醒啦，你自己测一下酒精，要是没事了，下个服务区停车咱俩换换，我打个盹。”
“好嘞！”陈尘宁坐直身体，揉揉眼睛，拿起水杯吨吨吨喝了半杯，再用手狠狠地搓搓脸。
这一搓脸，陈尘宁都感觉到自己手掌的粗糙磨砺，自己的手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粗了，指节的糙皮和指甲缝的倒刺清晰可见，手背皮肤也黑了好几个度，这手就像工地搬砖人的手，完全没了贵公子的娇贵感。
“不像什么公子最好，我不需要。”陈尘宁对自己说，他看着车窗外即将泛白的天，放下车窗，辽西的劲风吹的自己十分清醒。
服务区的路灯闪了几下就灭了。
天要亮了。
板砖带着强子去服务区尿尿，陈尘宁靠着大车轮胎抽根儿烟提提神。
突然，陈尘宁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牧羊姑娘，是你呀！你这么早醒了？”陈尘宁一看是杨芭乐的来电，笑着接起来。
“尘宁，我知道你来辽西了，这一趟活儿……你认真考虑了么，这趟活儿太难了，不然你放弃吧。”电话那边传来杨芭乐的声音，她莫名其妙的来了这么一句。
“你这是在劝退我吗？你果然是沈南的人了，沈南给老杨叔物流平台下了这么大一个绊子，还不让我们自己挣扎、求生一下吗？”陈尘宁深吸了一口烟，烟雾中他眯着眼睛，弯腰系好鞋带，准备接班开车。
“芭乐，现在的情况是，沈南的大量资源向你的项目倾斜。你当然可以努力，你有你的梦想，我当然也不会阻拦。”陈尘宁停顿一下，继续说，“但是我也有我的任务，我们可以各为其主。”
“尘宁，我不是这个意思。”杨芭乐忙着解释，“我当然记得沈南这个公司是怎么来的！我清清楚楚记得我是怎么才能入职的沈南。”
“可是这次的业务——万一是沈南给你下的套儿，你这不是自己往圈套里送妈？”杨芭乐问陈尘宁。
“是不是圈套，我都得试试，我没有回头路可走。”陈尘宁说。
“尘宁，你往即将出太阳的方向看，山际那里，就是我们的牧场。”杨芭乐沉默了几秒，才说，“三个月后，羊就能出栏了。”
“不是‘我们’的，是你的。”陈尘宁语气不变地说完，自己却忍不住望向山际的方向。
朝阳第一缕光照过来，陈尘宁看见山际那里成行的施工吊机，正在昼夜不停的施工，搭建牧场和工坊，那里是一派忙碌的景象。
“芭乐，我为你高兴，你的专注获得了进展。你不再是那个夜场里卖唱的小姑娘了。”陈尘宁说。
“这趟业务……我求你放弃好吗，宁宁。”杨芭乐还是执着地说道，“会有危险的！”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秘密，不肯告诉我？”陈尘宁不由得怀疑起来。
电话那头的杨芭乐沉默了。
“直觉。”杨芭乐半响才说。
“直觉就不用跟我说了。”
这时，板砖和强子哼着小曲从服务区卫生间里出来，“尿完了！清爽！上车！”
“上车！开拔！”陈尘宁直接挂掉电话，把烟头按进烟缸。他‘啪’的吐出一口烟痰，吐在路边灌木丛里，然后飞身跃进驾驶室！
从贵公子到糙汉，只有一口痰的距离。
太阳升起来了，陈尘宁开着车，他们越来越接近辽西冷链仓库，路边的货车越来越多。
货车上都挂着老杨物流平台的专属小旗子，路边歇脚的、吃盒饭、喝豆浆的司机们看着陈尘宁的货车开过，纷纷抬手招呼。
这些脸，都有点熟悉。
“都是去你烧烤摊打尖儿吃过饭的兄弟。”强子说，“你看，我叔也来了。”
“叔！来啦！”强子放下车窗，大声打着招呼。
“陈把头！这趟辛苦你！”强子叔乐呵呵的招呼着。
“许多都是自愿上台的，他们是自己承担货款、不要补偿、不要红包的兄弟！都是吃过烧烤摊的兄弟！”板砖再次拿出ipad确认订单细节，一拍大腿高兴地说：“回本！稳了！”
板砖抬起头，激动地放下车窗，双手合十，对着路边的几十位司机大哥表示感谢，“谢谢了！各位兄弟！”
车轮扬起的红尘滚滚中，陈尘宁又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