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低沉,漫天大雪。
陈尘宁在高速上独自开车,车里暖风吹得他极其烦躁。
他放下车窗,隆冬的冷风通过车窗惯透车体,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呼吸瞬间被镶上白霜。
然而,人间现实比冷风还要冰冷尖锐。
昨天,他刚从辽西出差回来,今天就接到公司的解雇通知。
刚走出公司大门,就接到沈城老汪叔的电话。
“你爸被人捅伤了,正在医院抢救!”
“啊?!我爸咋样了?谁干的?”
“宁宁,你赶紧回来,等你回来细说!”
当晚,飞机动车票已经售罄,陈尘宁连衣服都来得及没换,直接开车回沈城。
高速上货运卡车甚多,多处拥堵,他开了4个小时才刚过山海关,正好赶上油箱告罄,只能去排队加油。
突然,尖锐的手机铃声响起,陈尘宁按下接通键。
“宁宁……”电话那头的老汪叔顿了几秒,略带沙哑的嗓音说道,“你爸没挺住,人没了。”
陈尘宁听后愣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木然地挂了电话,脑子一片空白。
十秒钟后,“人没了”三个字像冰刃一样,扎在陈尘宁的心上,他感到血液瞬间凝固,脚底下没了谱,一脚将油门踩到底。
“嘭”的一声,车子直接顶上了前面的中巴。
中巴车停的位置不当不正,却把陈尘宁的车堵了个严实。
陈尘宁推门下车,胸闷的要炸开,对着中巴车就是一脚!
“我艹!谁家的车?赶紧给我挪车!”陈尘宁环顾一圈,怒吼一声。
不远处,有两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贼人正在撬大货车油箱,其中一个人眼见中巴车被踹,拎着大扳手,直奔陈尘宁而来。
“你们的车?”陈尘宁指着中巴车问。
陈尘宁一身精英范儿的打扮,衬衫西裤、大衣得体、狼奔短发,看上去就是个斯文贵公子,一副不会动武的样子。
“你他妈敢踢我车!”这贼人拿扳手指着陈尘宁,低吼道,“老子一扳手能闷死你信不信!”
陈尘宁感觉这血一下就上头了,瞬间拔高了声音,“你丫赶紧把车挪开!”
“赶紧个犊子?!赶着去奔丧啊!”此贼人把扳手敲在了陈尘宁车盖子上,两步逼上来,“我不挪咋的,你能弄死我啊!”
陈尘宁胸中的憋闷,被这句话引爆!
他劈头夺下扳手,手肘横扫这贼人的肩胛骨,贼人应声倒地,哼唧着爬不起来。
另一个贼人见状急忙要赶来帮忙,偏巧偷油用的管子不小心被他踢掉,柴油流的到处都是。
贼人脚底下打滑,陈尘宁看准空档就是一脚,踢在这人的后腰。
这俩贼人要一起上,陈尘宁可能真不是对手,分开击破还是有赢面的。
仨人搏斗动静不小,虽然北方人打架不稀奇,但长相精神的公子哥突然间战斗值拉满,发飙揍人可真不常见。
瞟见围观人越来越多,俩贼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赶紧钻回了那台破中巴车里,一溜烟儿开走了。
油箱被撬的大货车司机,终于被嘈杂声弄醒,揉着眼睛走下车,总算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忙不迭的道谢:“老铁,没打秃噜皮吧,谢谢啊。”
“操!”陈尘宁感觉嘴里有血腥味,用手背抹一把搏斗中被蹭破的唇边,一口血唾沫吐在地上,谁都没理,开车离开。
直到服务区的稀疏灯火被甩在车后,陈尘宁才放下车窗,用力的拍打方向盘,嘶声力竭的大喊:“啊……”
正在这时,一辆中巴车从陈尘宁的视野盲区包抄上来,试图强行并线。
陈尘宁一惊,猛打方向盘,车子轮胎在路面上擦出一条黑粗的侧滑印。
刚以为摆脱了这台中巴车,陈尘宁赫然发现还有另外一辆中巴车在后面尾随。
两辆中巴车合力夹击陈尘宁,动作很脏很嚣张。
陈尘宁从后视镜里看到,分别驾驶这两辆中巴车的正是刚才那对贼人!
三辆车子在不断的推搡挤兑中,陈尘宁逐渐被逼到高速最外侧车道上。
随着一阵车体的硬碰声,陈尘宁感觉到车尾被猛撞,自己的车子被逼的无路可走,不断剐蹭护栏,仪表盘报警不断。
高速护栏外就是荒郊野岭,陈尘宁觉察到,两个贼人似乎铁了心,要把自己逼死在雪天的高速上。
就在无路可走之时,陈尘宁听到车后响起几声低沉的车辆嘶吼声,三辆超级大货车加速冲上来,好似是三个长着肌肉的壮汉保镖前来救驾。
为首的大货车司机只用两把转向,就把俩中巴车挤到一旁,大货车稳稳的占据路面位置优势。
三辆超级大货车,护驾般行驶在陈尘宁车子身后,为他照路护航,俨然卫士护主一样,灯火长明,气势摄人。
任凭这两辆中巴车再怎么探头探脑,也无法再靠近陈尘宁。
俩贼人一看这架势,不敢再造次,找个出口拐下了高速,主动结束这场危险围堵。
三辆大货车持续护送陈尘宁,快到沈城的时候,大货车才加速从陈尘宁车子旁开过。
为首大货司机鸣笛示意后,将车窗放下。陈尘宁看见司机方正脸型,形似板砖,正乃被偷油的那位大哥。
“扫哥的码加个好友嗷,有事找哥嗷!”大货司机用力拍了下自己的车门,露出得意的表情。
借着高速的路灯灯光,陈尘宁看见大货车门上印着“杨氏”的字样和车队二维码。
高速路回归安静,陈尘宁车子的光影,就像一根暗刺,长在深暗色雪中高速上。
越安静越戳心。
陈尘宁暗想,百年前人们闯关东,是来东北挣钱的;自己这趟“闯关东”,居然是回东北给爹收尸。
想到这里,陈尘宁的一腔悲凉无从言说。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竟然是父亲老陈的来电!
陈尘宁一惊,血液疯涌回心脏,他急切的接起来:“爸!?是你吗?不带这样逗我玩儿的啊!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