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尘宁帮着救护人员把老蔓从澡堂子休息室里抬出来时，老蔓已经没了呼吸。
心肺功能的突然停摆带走了他。
当生命结束的时候，总有些人没有机会说再见。
小山被带来这里的时候，她还背着书包，紧紧地牵着陈尘宁的手，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老蔓的遗容。
小姑娘就那么定定地站着，一句话都不说，一滴眼泪都没有。
“闺女儿，来给大娘抱抱！“澡堂子的卷毛老板娘张开双臂，把小山紧紧搂住，”咱不怕！咱不哭！姥爷走的时候一点儿不疼。“
小山扑在老板娘温暖的怀里，眼泪这才夺眶而出。
陈尘宁站在一旁，他看着小山，眼里写满了心疼。
"蔓姥爷！你这臭老头子！"小山用袖口抹了一把鼻涕眼泪，”你不用担心我！我有沈城户口了！我在沈城上学成绩好着呢！气死你！“
老板娘听到小山这样说，心里更酸了：”闺女，想大哭就大哭，你姥爷惦记着你呢，他还跟我念叨你了。“
“大娘，谢谢。“小山站直身体，小声说，”没事儿，我去上学了。“
陈尘宁看着小山转身走到胡同口，他张口想叫住小山，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现在就让她自己一个人整理情绪吧。陈尘宁这样想。
小山一直向前走，没回头，直到拐过小胡同的巷口，小山才停住脚步，她后背对着街道，把脸贴在冰凉的墙砖上，深深地呼吸：“姥爷，你这臭老头子，我会想你的，我爱你的，你知道不？“
”该去上学了，我是以太蔓家的人！“小山‘啪’地拍了一把自己的胸口。
老杨站在路口看着小山走远，再看着载着老蔓的平安车一路远去。
老杨在心中不禁感叹，这叱咤风商场数十年、从辽西采石场中发迹、综横辽沈牧业的顶尖人物就这样离场了。
“老板娘，你这澡堂子死了人了，晦气不，你拜拜石牌坊？我家酸菜缸里有一块，还是老汪总给的，我把石牌坊抱到这来！”旁边一个来泡澡的老头建议道，“死了人的澡堂子，别人该有多膈应啊！”
"拜啥拜？你个汪老头成天事儿bb的，哎妈呀你这还讲究上了！我这请人给池子消个毒、放个鞭炮就完事儿了！"老板娘一边打电话一边怼他。
"俺们这胡同以前就是浑南肉联厂的库房，宰过多少畜生，吃猪肉时我咋没见你怕过！九五年浑南发洪水给咱胡同淹死多少人！人、畜生的尸体就从咱们胡同口飘过去，你这岁数又不是没见过！你嫌膈应你还来俺们店里搓澡？！冰棍儿大果没少见你吃！生生死死的，你膈应个啥？嫌膈应以后别来！"
原来这叨逼叨的老头也是“汪”姓家的老头子，脸色颇得几分”老汪’的真传——都是青白色系的。
”妈的，浑南发洪水冲了肉联厂，你们老汪非得救那石牌坊，差点给老陈连累死，人家后来创业还带你家老汪头子玩儿，你们老汪家说过一句谢谢吗？他妈的，以后别贱不勒瑟来我这洗澡！不接！“老板娘一怒之下，摔门出去。
陈尘宁正打算离开，老板娘突然一掀门帘，端着一个小盆和一把钥匙从小屋走出来。
"孩子，自打我头一次见你，就觉得你这个劲儿和老陈很像，都怨这老杨和板砖不给我介绍你就是老陈儿子。"老板娘一把将小盆和钥匙塞给陈尘宁，“这些物件都是你爸来我店里专用的，我给他留着呢。现在你拿家去吧，好好留着，留个念想。九五年发洪水那会儿，要不是你爸老陈挨家挨户的敲门，我们一家都被洪水堵死在屋里了，我全家谢谢他。”
外面冷风萧瑟，事态的发展已经把蔓主任逼上了悬崖边。
蔓主任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已经一天一夜了。
这时，老蔓已死的消息被汪德发送到蔓主任的手机上。
蔓主任一看，眼中似又闪过一丝未燃尽的寒冷微光。
”最后一搏，跟时间赛跑，只要我手够快，还有赢面！环评局长进去就进去了，只要还剩一天调查没有渗透到我这里，我就有机会翻盘，拿捏董事会，拿下决策权！就是现在！“蔓主任重新站起来，往上一推眼睛，“艹他妈的，看谁先死！活下来的就是以太董事长！”
窗外飘雪，天地交界突然一声惊雷。
“嘿嘿，这是天不绝我的意思吧。”蔓主任冷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