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姑娘洗头,少年陈尘宁在辽西草甸“流浪”的时候,就学会了。
那年那天,辽西的大风把残破的板房吹的东倒西歪。陈尘宁重新给被大火烧过、就剩骨架的板房铺上毡布。随后他推箱子堵住板房门板,在地上也铺好毡子,今晚自己和姐姐就打算凑合一夜。
姐姐说蜡烛和煤油炉子都要省着用,陈尘宁就小心的把它们熄灭,收好。
“我明天就去镇上,看看能不能找到啥工作,挣点钱。”陈尘宁扶着蔓枝姐躺好,帮她找到一个可以托住肚子的垫子,随后自己也躺在蔓枝姐身边。
门外呼啸着大风,板房内犹如冰窖一般。
二人一边数星星,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过去这十几天的一切,在陈尘宁脑海中如同放电影一样重播:刚满十六岁的少年陪着蔓枝姐,画山、画草原、画河道、画日出日落、画地老天荒、画火车。
辽西昼夜温差一二十度,夜里很冷,这晚陈尘宁冻醒了好多次。第二天一早,陈尘宁伸手一摸,蔓枝姐身滚烫——她发起了高烧!
“别担心,我没事,尘宁啊,麻烦你再跑一趟镇上买点吃的回来吧。”蔓枝姐努力睁开眼睛,对陈尘宁说。
按照蔓枝姐教的,陈尘宁带上钱,去镇上的集市上采买。他自己在沈城好像从来没自己买过菜,因为家里的住家阿姨将家务全包了。
陈尘宁终于将肉菜置办齐全,再赶回板房做饭煲汤,设备是在太简陋,陈尘宁也记不清自己的手被油烫了多少次,一锅开水也差点全砸在自己脚面上,危险重重,九死一生的历练后,陈尘宁终于端出了一桌饭菜。
陈尘宁惊讶又惊喜的发现,自己弄的黑乎乎的烤肉,蔓枝姐居然还说好吃。
这次从沈城离家出门的时候,陈尘宁的手机充电器也没带,手机早就没电了,估计老陈早已报警,陈尘宁心里已经准备好了:反正回家也是一顿打,能在外面多混就多混几天。
再说自己十六了,和老陈动起手来,老陈也未必就能全面占上风。
这样想,陈尘宁心情就好了很多,自己做的“暗黑烧烤”自己也吃了很多。反正山高路远,自己就先苟着吧,远离沈城,远离宇宙中心省实验中学的考试。
吃了陈尘宁做的几顿饭后,蔓枝姐的烧退了。
“头好痒,我想洗头。”蔓枝姐说,“这次生病,好多天不洗头了,发烧退烧还要出汗,我觉得自己头发臭了。”
“好,我给你烧水。”
姐姐仰面躺在床上,她的头枕着陈尘宁的腿,头发在陈尘宁手里。少年轻轻的用热水蕴湿头发,蔓枝姐这发量丰富的好像草原的丰厚水草,陈尘宁一只手都包不住。
没有洗发水,板房里只洗衣粉可以用,洗衣粉的泡沫倒是也很丰富,陈尘宁的手指在泡沫覆盖草原上,一寸一寸的摸索着。
白色蒸汽弥漫在板房里,云雾中的少年看着姐姐的眉眼。
“你长大后会是个好男人。”蔓枝姐说。
“你的男人对你,好不好?”陈尘宁问。
蔓枝姐用手轻抚自己的肚子,她没有回答,别过脸去。
少年也不敢再多问,只是说:“你男人要是对你不好,我就打死他。然后我娶你!不然你混的这么惨,再浪不出名气来,还要回去继承家业。”
蔓枝姐姐苦笑,看着这个对成年人世界无知无畏的弟弟。
陈尘宁帮蔓枝姐擦干头发,把热水盆拿出去倒掉。
回到板房,陈尘宁看见蔓珠姐捂着肚子,她一言不发。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子。
“姐,你怎么样?”陈尘宁把盆子一扔,冲到蔓枝姐身边问道。
“尘宁,你得帮我……去镇上找个大夫,肚子里的孩子……”蔓枝姐紧紧抱着肚子说的断断续续,她努力调整着呼吸。
“好!姐你等我!”陈尘宁转头跑出板房。
跑过山坳,小镇就在眼前,陈尘宁没注意到有一辆车一直跟着自己,直到经过一个路口,车子横着停下,挡住陈尘宁的去路。
“蔓枝跟你在一起?”车上下来几个男人,其中一个壮年男人,西装油头眼镜,上来就揪起陈尘宁的领子,大喊,“你把蔓枝藏哪儿了?”
“闪开!”陈尘宁一股蛮力,推开男人的手。
“她是我媳妇,我打一巴掌她就跑,仗着自己家里有点钱,我让他爹的养殖场今天就没牌照!她信不信!丫的敢涮我!”西装油头眼镜男人一边叨叨着,一边揪住陈尘宁的衣领,“我他妈注意你们好几天了!你把她人藏哪儿了?”
“你别跟着我!”陈尘宁心里全是蔓枝姐刚才痛苦的样子,他只想赶紧摆脱这个男人。少年抬手却甩不开这个男人的钳制,他抬脚狂踢几下,男人裆部被他踹的生疼。
“小崽子胆子不小!”男人举起一拳就挥在陈尘宁的耳边,陈尘宁只觉得天旋地转,腿一软就栽在路边。
尘宁岂是轻易就被打服的物种,过去几年的速降极限训练岂是白练的!
看到自己大哥没占到什么便宜,西装油头眼睛男人身后的几个打手一拥而上,拳头像雨点一样落在陈尘宁的身上和脸上。
“宁宁!”听得一声大吼,老陈和几位民警从街那头赶来。
“爸——”看到老陈,陈尘宁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他泪眼婆娑的看着父亲老陈,一开口就是,“你去救一下蔓枝姐……”
……
又是梦,枕头又哭湿了,陈尘宁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杨芭乐家的客厅沙发上。
小山已经都收拾妥当,她背着书包,红领巾和小黄帽都戴好了,一切就绪,准备上学。
“我都收拾好了,你自己吃饭啊。早餐就在桌子上。你这么大个人了,还得我照顾你!”小山叹了口气,“你真不敢自己一个人睡么?睡着还哭着叫姐姐。”
说完小山出门上学去了。
“男人真不靠谱。”小山人出了门,留下这句话在室内绕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