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玉芯找了他整整一年,连点消息都打探不到,她病倒了,躺在客栈的床上,病得快要死去。
她没有买药,身上只有他离开时给的银两,这是他留下的唯一印记,她舍不得花掉。
朦胧间,她仿佛看到了他出现,骂她傻,连照顾自己都不会。
她笑得很灿烂,临去前能见到他,哪怕是幻像,也满足了。第一次被人骂还那么开心。
缪玉芯醒来,摸到身边躺了个人,一声尖叫在看到那人面容时咽了回去,她轻轻抚摸着他的面庞,窝进他怀里。
刑天醒了,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不发烧了,他起身,以魔力温药,端到她面前:“喝了。”
她两眼亮闪闪地看着他:“我一直在找你。”
“找我作甚?”
“我想好了,要和你在一起。”
刑天抿了抿嘴,并不搭话,他喂她喝完药,带她吃了顿饭,给了她一把银两。
缪玉芯扔掉了手里的银两,抱上他的腰,脸埋在他胸口:“我不要银两,我只要你。”她抱得紧紧的,就怕一松手他就消失了。
环抱的人身上冒出黑黝黝的魔气,她知道他又变回的魔人的样子,心里还是有些害怕,身子在微微颤抖,但手始终都不放开。
“怕成这样,还要和我在一起吗?”刑天的声音从她头顶上传来,低低沉沉的,她能想象出他说话时,喉结滚动的模样。
“是,就是这样,我也要和你在一起。”她仰起头,鼓起勇气踮起脚亲了上去。
嘛,就是变成了魔人,这触感,和凡人的时候也没什么两样,缪玉芯在心里说道。
刑天没说同意她跟在身边,但行动上默许了,和之前相处时候一样,带她吃美食看美景,你侬我侬,他给了她一面小镜子,可以显现出他的身影,毕竟他要回魔界,不能时时刻刻带着她。
“刑天刑天。”她在镜子对面喊着,对着镜子里的他挥着手,“我给你做了梅子干,等你回来吃。”
他在那边低低地笑着,扬了扬手里的酒:“魔界的酒,喝吗?”
“喝!”她在镜子对面笑容灿烂,“去年养的鸡仔已经长大了,过年的时候给你烧汤喝。”
“好。”
“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她骄傲地说道。
“是什么?”
“不告诉你。”
刑天在过年前回到人界,他拎着两壶酒,心情愉悦,几乎迫不及待要见他的小女人。
院子里的鸡仔已经长大,见他进来扑棱着翅膀四散。
“谁呀?”屋里洗着菜的缪玉芯擦干手走出来,在门口怔了一下,一声欢呼扑了过去,“你怎么回来了,也不和我说一声。”
“想你了。”他抱着她,嗅着她发间的清香,“所以提早回来了。”
其实他还有好多事没处理,但就是不想做,任性地丢掉手里的事赶回人界。
“酒呢?”她摊了摊手,总和她说魔界的酒有多好喝,她可要尝一尝是不是有那么惊艳。
刑天取出两壶酒:“今天没做饭了,我们去街角那家羊肉店吃。”
“好呀。”
在刑天和店老板说着话的时候,缪玉芯从酒壶里倒了一杯酒,酒很想,只闻着味道就叫人迷醉,她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只一秒就吐了出来,满店找水喝,这什么酒,又辣又涩,太难喝了,难喝到她眼泪都要出来了。
“哈哈哈。”她辣得要哭,刑天还在那儿笑,斜眼瞪他,却被拦在怀里吻了个天昏地暗。
“好多了?”
“嗯。”她羞红了脸,坐在座位上看着热气腾腾的羊汤。
“这酒不是这么喝的。”他的手隐在袖中用魔气将酒温热了一遍,倒了一壶,“你再尝尝。”
“不许骗我。”缪玉芯端起酒杯,闻了闻,还是那个味道,将信将疑地喝了一口,眼睛顿时瞪大了,好奇怪,刚刚还烈得不行的酒现在竟然香醇无比,入口丝滑。
一顿饭吃完,两人携手回家。
“你给我准备的惊喜是什么?”刑天有些微醉,倚在床头笑着问道。
“还没到过年的时候呢。”
“我现在想看。”他就像个没拿到糖的小孩,撒起娇来。
缪玉芯羞答答地从柜子里取出一双棉鞋:“虽然知道你不需要,还是给你准备了,你试试大小。”
刑天看到那双鞋的时候就没忍住笑出了声,一双黑色的棉鞋,针脚捺得很细,就是鞋面上的两只鸳鸯太红太亮了。
“你笑什么?不好看吗?”
“好看好看。”刑天拿过鞋子套在脚上,大小刚刚好,鞋子穿起来很舒服。
鞋子上脚,缪玉芯才意识到,他一大男人,脚上穿一对大红的鸳鸯,实在是有些奇怪。
“你脱下来吧,我给你重新做一双。”
“不。”刑天收回脚,躲着她来取鞋的手。
“诶呀,你脱下来。”
“我不。”
刑天很喜欢这双鞋子,这是她送他的第一份礼物,走到哪儿都穿着。
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他脚上的鞋,缪玉芯羞红着脸,低着头,她绣的鞋子太丑,丢死人了。刑天倒是一点儿都不在意,甚至还有些得意,这是世间独一无二的鞋子,只有他有。
二十年的时光过得飞快,一年一年仿佛一天一天地过去,她头上生出白发,他容貌依旧如初。
她不止一次地想着,要是自己也是魔人就好了,就不会变老不会死去,能一直一直陪伴在他身边。
许是时常陷在这样的忧伤中,积久成疾,她突然犯起病来,一病如山倒,刑天不过回魔界两日,她便已病到下不来床。
她摸着镜子里的他,哭着说道:“这辈子遇见你是我最大的幸运,我怕是命不久矣,我们,我们来生再见。”
“我不许!”
刑天在镜子那边暴怒,他揍了拦住他的魔人,头也不回来了人界,床上,缪玉芯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她看着他急匆匆地赶来,略带皱纹的脸上笑颜如花。
她伸出的手在床沿边落下,刑天的脚步顿在了门口。
突然一道白光自天际落下,将她笼罩,一股强大的仙力慢慢苏醒,自天际传来的无情声音于房间炸响:“玄天玉女渡劫完成,命速回天庭。”
缪玉芯没想到自己竟然是仙界的玄天玉女,她想要不老不死的愿望是达成了,但为什么她是神仙而不是魔人呢。
为什么他是魔人?为什么她是仙子?为什么!
白光将两人隔成两个世界。
刑天站在门口,他的身姿依旧是那么挺拔,手握起又放下:“自古仙魔两不立,回仙界好好照顾自己,我们......”他顿了顿,“你,别再找我了。”
玄天玉女知道,仙人和魔人就像是跷板的两端,隔着两界千百年的仇怨,他说这话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可是她听到这话,心里还是止不住地生起一股气,哽在喉头,不吐不快。
那时候,她想起的是做事毫无顾忌全凭自己心意而走的九天玄女,许是与好友待久了,沾染彼此的脾性,如此心急的时候,她脱口而出:“你放屁!”
说完自己都愣了,刑天也有一丝怔愣,那么温婉的人,也有爆出口的一天。
他看着她笑得温柔:“我哪句话是在放屁?”
“自古仙魔两不立,你放屁!”反正已经说了,不如说个痛快。
“好,我放屁。”刑天闷笑着,将人拉到身边,拦在怀里,“管你是仙是人,永远都是我的人。”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对吗?”
“对,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他吻了吻她的额头,“幸好你是下来历劫。你还活着,正好。”